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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底峽尊者傳 第二卷

阿底峽尊者傳(卷二)
(世界佛學苑漢藏教理院)法尊譯述
第二目尊者所證功德
修已所證功德,類攝為三:(初)殷重修持,(二)本尊現身,(三)證諸神通。
(初)大小顯密一切修持,悉不出戒定慧三學;定慧以止觀攝納,止觀後有世出世別,密乘攝入二種次,是諸功德恐繁且止。戒為一切善法基礎,尊者自云:「別解脫戒,曾未少犯;菩提戒及密宗三昧耶,諸微小者,時或有違,然悉即日悔除,未曾與罪同宿……」云云。有問尊者:「出家以來,曾趣入人法處否?」(謂親近俗人,往俗人談論世法之處。)對曰:「彼不喜我,我亦不喜彼,從未曾去。」又問:「親里曾有來尊者處者否?」曰:「曾來一次,我勸彼往學功德,不聽而去,餘未曾也。」又問:「凡諸女人什物,尊者曾未手受,如是持律精嚴,故身具戒香,遙至即聞也。」尊者深以慈悲潤澤身心,菩提心、增上心清淨堅固,六度四攝是其常法。於諸弟子亦唯以菩提心教授而教授之,故徒眾依菩提心得成就及神通者不可勝數。曾有弟子住止迦摩尸羅寺,時諸僧眾皆受施請,唯餘彼年少苾芻在寺。有一近事欲請彼供養,見彼苾芻於窗戶中東觀西望,見無餘人,遂以神足騰空,往北俱盧取衣滿鉢而回。彼居士見之,欲告尊者未果;明年又見如前,告尊者知。尊者遂問其事?弟子答曰:「實爾。」問以何力?答是菩提心力。尊者喜曰:「實也,任比何法,唯菩提心功德最大……」云云。
尊者又有一弟子,任其如何修行,終不成就。尊者告曰:「可修慈悲及菩提心。」彼依教修,立得悉地(菩提地中說菩提心功德,悉皆同此)。又有一修明王法者,口目皆圓,成忿怒相,人若視之,被視者即死。尊者教修慈悲及菩提心,後視之不至死。尊者臨赴藏時,謂口目漸復原也。尊者至藏後,專教後學修菩提心,曰:「若無菩提心,雖聽聞多法,思擇修習,生次、滿次、中觀、念誦等,悉皆無益。菩提未攝持之善行,及防害菩提心之善行,悉屬魔業。菩提未攝持之一切身語善行,多為無明緣生諸行,多屬集諦云云。」(此數語似稍寬泛,但若將菩提心之因果眷屬攝入其中,言亦無過。或約障碍成佛者為魔業,凡非能證無住湼槃法,皆非大乘道諦為言,亦無過失。)種敦仁波卿等諸大善知識,皆依尊者之菩提心教授修行,見多本尊,證廣大神境,獲得諸品成就。至今藏中修菩提心法,悉依尊者傳承為主也。
(二)見本尊之功德者,尊者所見諸佛菩薩不可量計,曾依如來百字教授,見十方佛,其常現身者則有建立三三昧耶王、聖觀自在、聖救度母、聖不動尊、勝樂輪、喜金剛之六。尊者在印度時,每念三昧耶王滿千遍時,定一現身;至藏之後,每日一現(是尊者自述)。聖觀自在及度母隨念即現,凡有所為,悉為記莂。不動尊者亦然。其餘二尊,為尊者密部之本尊,現身亦為常事。
(三)尊者神通事迹甚繁,傳中亦徧布,故不特錄也。
第二章宏法利生廣大事業
第一段住大菩提寺
宏法利生事業分任金剛座大菩提寺、住止迦摩羅尸羅寺、受大德菩提光請赴藏宏法利生之三:(初)尊者自金洲返贍部已,住大菩提寺專修。寺中有觀自在聖像,時有無嗣之老夫婦二人,修廣大供養。一夜老夫於夢中有菩薩告曰:「莫供我。此處有勝然燈智苾芻,可供養彼,福德極大。」次早老夫至四根本部中問之,悉答無其人。後有說一切有部之長老告曰:「昨來一客苾芻,現住客室,可問是否。」答曰:「是。」「若爾願受我食,為我供處。」尊者受許,遂住金剛座寺。爾時尊者作如是念:「今從諸師學法已訖,亦見多本尊,後得多種成就,亦現見多數密咒壇輪(謂見本尊宮殿眷屬等圓滿之曼陀羅)。今當專住一心,速證正覺也。」尊者起此念已,前住里山寺之羅睺羅笈多金剛,以通力降臨,告尊者曰:「僅見本尊壇輪,得其成就、三摩地等,全無所至,仍當專修慈悲及菩提心。大悲是悲心菩薩故,當依之為本尊,乃至未空以來,利益有情,修行正法……」云云。尊者前依金洲大師獲得決定,今猶決定。尊者繞金剛座時,於繞道處,有諸泥像,一像起立,問餘像云:「欲速證等正覺,當學何法?」彼像答曰:「欲速證等正覺者,應學菩提心也。」又問云:「菩提心當如何修?」答:「如是修。」遂說一依顯教修菩提心之善方便門。尊者住而聽之,悉能了解。尊者自云:「彼二像是真化身,為使心見決定,假作問答,非彼不知故問也。」又於異日繞金剛座時,見金剛座南方空中有二童女,勝出人身,相同天女。其一問云:「願速證等正覺,當學何法?」一答曰:「應學菩提心也。」又問曰:「如何修?」遂說一依咒軌菩提心之善妙方便。尊者住聽亦悉解了,如器注器。彼二童女亦非不知故問,尊者自謂是度母與怒相母也。
尊者又繞降魔窣都彼時,亦依二婦人聞菩提心法(是空行母),又見度母殿前有老幼二婦人亦問答如前。又繞金剛座寺時,寺簷下之佛像繞龍猛菩薩所建之金剛須彌時,象牙釋迦牟尼佛像等皆囑令修菩提心法(如是等類尚繁)。尊者受諸佛菩薩、瑜伽男女、師長慈誨,獲得無量教授教誡,作是念云:「為欲圓滿一切諸佛菩薩意念,隨順一切師長言教,成辦自他圓滿利樂,除菩提心,更無餘法。今唯當依大悲為本尊,修菩提心而無他也。」次住金剛座西阿彌陀殿,修慈心時,大悲觀自在現身慰曰:「善士善哉善哉!作所應作,三世一切諸佛密藏,汝今了知。此之北方有我國土,天女度母亦在彼處作有情事,汝所化者亦多在彼,當往北方也。」又往金剛座摩底寺,朝度母殿時,適逢殿主鎖門他去。尊者住於慈心待之,殿中一切悉見無餘。後殿主至啟戶觀之,與定中見者一無所異。尊者依慈定力,獲得諸三摩地,廣大神通,見無量諸佛菩薩饒益無邊有情。時摩羯陀一切道場,及無量出家在家、瑜伽男女、大善巧者,悉頂戴尊者如如意摩尼,立正破邪俱著名於此時也。
第二段住止迦摩羅尸羅寺
住止迦摩羅尸羅寺(有譯戒香寺者。有謂彼是藥叉之名,建寺鎮壓,應名鎮藥叉寺。有謂比札摩羅譯映蔽,尸羅譯戒,應名戒映蔽寺等等),此寺初為護法王所建(建寺因緣恐繁且止),常供四部大德,每部二十七人,共百八數。又有客苾芻位十二,以備遊謁聖迹者住止。另有學習聲明因明等院,共約二百僧侶,悉是三藏法師,五明俊彥。其最著名於當時者,五十有七也,彼皆恭敬頂戴者,則為阿底峽尊者耳。
尊者住金剛座寺,盛名遠覆五天。時止迦摩羅尸羅(前文之止迦摩尸羅是略去羅字,亦作比札摩羅尸羅)主護法王後號大護王者,殷勤至誠請為供處。時止迦摩畫寺,殿之前壁,右畫龍猛菩薩,左畫尊者,意謂德等龍猛;殿之左右二壁,分畫通達五明之善巧者,及得成就者。尊者兩壁俱畫,意表雙具二德也。爾時印度寺規,以大善巧,掌寺鑰匙;尊者持十有八,宏法利生固不待言。(擯教主慈氏,即在此時;後臨赴藏時,鑰匙有百八。)
第三段赴藏宏法
第一節略述藏王之系統
赴藏宏法分三:謂略述藏王系統與佛法興衰及迎尊者因緣、尊者途中宏法事業、至藏後以至圓寂。
初藏王之始,謂孃持讚(近尊音讀)薄(傳謂自印度來,藏人奉以為主也)次傳二十八代,至拉托托日寧讚王(傳謂藥師佛代身)略有正法之名。又五傳至松讚崗薄王(是觀音代身,能傳可考)迎中國文成公主及尼帕爾公主為妃,廣建正法,安立有情於十善業道。次五傳(有謂四傳)至持松得讚王,延請靜命菩薩、蓮花生大師等大善巧者一百餘人,廣譯顯密經論,度眾出家,建立桑耶等諸大寺院,所有梵本盡存桑耶。後尊者至藏閱時,稱讚宏教之盛,實為印度所希有。王傳位太子雷金允,彼有三子,謂藏瑪、達瑪、㘃跋僅也。㘃跋僅為王,敬重聖教,承事三寶,尤非前王之可比。時有逆臣害王,扶達瑪立,拆寺焚經,殺逐僧侶,佛正法為之一滅。王有二子,曰光護、母固。光護有子曰勝輪實,彼有二子,曰勝吉祥積及安樂日依。時因朝中不和,日依赴哦日,哦日民眾迎立為主。王有三子,曰札喜[瑏-牙+兄]、跋給[瑏-牙+兄]、得祖[瑏-牙+兄],遂劃哦日為三處,補讓與札喜[瑏-牙+兄],漾溶與跋給[瑏-牙+兄],芒盂與得祖[瑏-牙+兄]。札喜[瑏-牙+兄]有二子,曰智光(係出家諱)、松得。智光有二子,名天王、龍王。松得有一子,曰拉得。拉得有三子,曰啊得、靜光、菩提光也。初為智光攝持王位,後見先王盛業,志在紹繼(欲宏法也),遂傳位於姪拉得,自與二子俱隨學能仁捨貴出家矣。前達瑪滅法時,有極明等三苾芻,住勝河山修行,聞滅法事,急將所有典籍,載于牦牛,逃避青海等處,度密意極顯出家近園(近園有漢僧二人助伴),極顯徧學顯密三藏,漸傳法於藏地,正法枯芽自是重萌也。
第二節初次迎請
又滅法時,有諸在家,慢謂住持密教,邪解密法,見諸不順自所許者,輒彼咒殺,諍辯衝起,延數百年。更有一類,謂唯修空性一門即能成佛,施等福德資糧徒自勞苦而已。如是邪知妄解非僅一二,故智光見而生悲,不忍坐視墮落而不救。又見顯密大小,言辭違反,為一是一非,抑言乖義符,終含二意,難取一決,唯有重遊天竺更明聖意始可也。遂召集哦日三地十歲以上之童子,定其字數,限以時間,考諸根器,得上智者七人,俱令其學經出家,各給使童二人,遣往迦濕密羅求學。並屬云:「須將慶喜藏法,一切調伏,二種集攝而還。若能請得東印度護法者莫惜金財,若能請得迦濕密羅寶金剛者亦莫惜金,並須訪問有何大德能饒益藏地之有情者。」諸人依教學法,十九人為熱病殞命,唯餘寶賢譯師、善慧譯師二人而已(寶賢生於周世宗五年,歲次戊午,長尊者二十二歲,壽九十八)。二人徧學顯密,斷諸疑懷已,議曰:「今或請能饒益藏人,或問知而歸。」遂賞諸貧人,請其代訪,未得堪請之人。
次至止迦摩羅尸羅寺,問有能饒益藏人者否?有人答曰:「此有王種出家者,號勝然燈智,一切佛教徒之頂嚴,末法五百年之第二徧智,然汝等不能請,更無餘人能饒益藏地也。」二人雖知尊者功德威重,然未敢言請,遂歸藏地,將印度諸時俊所許,啟白王知:「佛因眾生,根性利鈍,福智厚薄,修與未修,種種別故,施設大小顯密種種次第,義實無違也。能饒益藏人者,印度徧覓未得,唯於止迦摩羅尸羅寺,有王種出家苾芻,為一切佛教徒之頂嚴,是大護王自金剛座寺請至者,若能請來實能饒益藏地有情,寺中諸善巧者皆為授記矣。」
王聞言已,餘疑盡除,更聞尊者之德,深起信敬,必須迎請也。遂重請譯師,號精進師子者,授與真金一整錠重拾陸兩,更加散碎無數,眷屬百許,遣往印度迎請尊者。譯師奉教,至止迦摩羅尸羅,將金供上,白以迎請之意。尊者曰:「我赴藏者,總有二因:一謂求金故行,然我於金無所用。二謂具有捨自愛他之菩提心而行,是我亦無,故我不行也。」仍將金還主。譯師牽衣涕泣,再三祈禱,終不蒙聽許。爾時譯師眷屬,多為熱致死,散金亦將盡。尊者曰:「汝藏人實可悲也。」次譯師回藏,白其不堪迎請尊者之任。王曰:「譯師願不辭艱苦,棄捨身命,尊者未能請者亦無餘法。今於尊者以下之大德,可請之也。」譯師承命,俱五六眷屬,重赴印度。
第三節第二次迎請
時智光法王為籌迎請之順緣故,至於邊境,被迦羅外道王所執,繫閉牢獄。時拉尊跋菩提光(尊跋譯大德,是苾芻尊稱;拉譯天,是王種之尊稱)聞之,急整兵往救,因外道之兵眾未遂。欲重徵兵,唯恐有情塗炭,惡趣難逃,更恐自有不測。請尊者之事廢,故另設方便,以金易人。遂面會外道王,彼曰:「汝若廢止迎請尊者之事,建我教法,非但不須金易,我猶當重賞。若不爾者,則須金與王自相等方放也。」拉尊跋等徧集藏人資財,得金身量,尚欠頭許未足,外道王仍不放捨。時拉尊跋往見智光,白云:「今我更覓頭許來易。」智光笑曰:「汝心亦足矣(謂汝愛我之心,我已知矣,不須以金易也)。然我所想者,是非整理藏地法律不可也。我今年已衰老,自無始以來,未曾為法捨身,今為法死者,甚善。此罪惡王,一金莫給。所有金財,皆持往印度奉迎尊者。並將我言白尊者知,謂我專望尊者及佛聖教故,今施身命於惡王之手,願一切生中,慈悲攝受。我心所望者,惟願尊者來藏宏法不違所請,更願慈悲加持,來生定遇尊者。汝今心放捨我專思聖教……」云云。
拉尊跋回國欲更覓金,聞智光已去世,遂止其事,專謀迎請尊者之法。遂請地公塘(公塘有二,此是哦日公塘也)姓那錯、諱戒勝之持律苾芻(生於宋真宗十四年歲次辛亥),恭敬供養已,謂曰:「今請於大律師者(不斥其號),謂我祖代王臣、諸大菩薩,或得佛教少許,次立正規,次廣宏揚。但於今世,佛教低微,魔種熾盛,宣揚邪法,深生悲愍。我叔姪二人(實為祖孫,藏人隔倫皆曰叔姪)徧求愛顧佛教之人,至少授以百金,遣迎尊者,祇因聖教事大故,雖未能請至,然心猶未死。大天(指智光)往跋盂邊境(尼帕爾)覔奉尊者所須之金故,被迦羅惡王所執……(廣述上緣)云云,乃至我雖欲覔金重往,聞叔已死,汝可具白尊者。又應白言:『我藏地邊方無明所覆之有情,尚有如是心力,汝(指尊者)一切眾生所邊依處、大悲心者,又應何似耶?今有純金七百兩,供上尊者。』更當代我白言:『我藏地如同餓鬼城市,雖一粒金,貴為大寶,今此是我等一切人財畢集也。今尊者仍不赴藏,則汝善士悲心如此,我亦只好任意而行也(謂更無他術整頓佛法也)。』」拉尊跋隨說隨哭,戒勝譯師亦唯有對注,全無言答,更念:「彼貴為人王,尚如是珍重聖教,不惜身命,我安享苾芻,於心何已也。」遂又不顧道途艱辛身命危險,應拉尊跋之教(是時譯師有云二十七者,年應為丁丑。但依余算應在丙子,因彼傳自許譯師依尊者十九年,尊者圓寂於甲午年故。亦有云尊者圓寂於己未年者)。拉尊跋遣百人隨從,譯師云:「甚多。」僅與六人俱(有云其五人者),携金趣程。時拉尊跋送行,又囑云:「汝等為我作事故,今雖艱辛,然須拚捨身命前去,回時我當酬報深恩也。」又囑云:「萬望祈禱大悲尊者而行也。」
次行跋薄(尼帕爾)地界,遇一空行人,彼告曰:「汝等似遠往他方求辦大事者,可誦言而行,事能成辦:『敬禮三寶尊,願雪山國內,一切勝本源,正法得增廣。』(此文含種敦仁波卿之諱『法增』及號『勝本』在內。)如是口誦而行,途中無諸災難也。」問云:「汝為誰耶?」對曰:「漸次當知。」次行至跋薄邊地,於民間借宿,住於竹廬。彼知有金,欲焚殺之。譯師主伴俱疲,復加熱度逼急,不覺睡去。次來一白衣人啟戶而入,喚云:「莫睡莫睡,宜速起,莫逸!今當起趣途,若睡當失寶及命,我是藏地總本尊(藏地是觀音化土也)。」譯師等急起逃去,至天曉時,與跋薄小王赴印度者相遇,結伴並進。
漸至恒河,日已西沒,船少人多,王勢大先行。譯師念今日不得渡河,即將金埋於沙中,異處眠臥。見一船夫身著白衣,徐搖槳而至,譯師問云:「汝名為誰,欲何所往耶?」對曰:「是迎主伴眷屬來。大心有情至此時,聖若不現船及師,恐怖之時不迎送,具惑有情何能辦。七百無餘持上此,徐徐度至迦摩羅。」譯師等遂取金登船,疑而問之:「為誰?」對曰:「具壽,初共時不違識(謂不造次相交),正共時不少愧(謂交人時,不作可愧之事),後共時不情短(謂非久交反仇也),無能時饒益,必須時即至,久共者必不可必少(此三語,言救諸緩急),漸次可知也。」少時度已,告云:「今已中夜,恐有毒蛇盜賊之災,可直往比札摩羅(即前文之止迦摩羅寺之異譯)門下睡。」說已他去。譯師至彼寺下,時精進師子在門房上問云(此是化身,非實精進師子):「汝等為何處來者?」曰:「我是哦日來者。」彼曰:「若爾有一守門童子,可將汝等財物寄彼而安眠。」遂將金財交付童子,彼取金置內,告曰:「寄財如寄怨(寄以害事也),寄子如寄心,然能為心依者即是勝伴(謂無欺者也),汝等可安心睡也。」時譯師念云:「如是少年能出此語,定非常人。」遂安然而睡。次晨寺門初開,內出一童子,口作藏地牧場之語,問曰:「汝等何處來者?途中無怖耶?」對曰:「我是哦日來者,路途平安,汝為誰耶?」彼答曰:「我亦是藏人。然我等藏人,言多心緩,要言不知秘,但諸大事須隱密而為,在藏人總室,問之可知。」未說而去。譯師主伴,行至長衢,遇一老仙,髮鬚色黃長垂,目赤肉乾,持一芭蕉枝,問曰:「汝等何來?何往?欲作何事?」對曰:「我等自哦日來迎請阿底峽尊者,精進師子居室何在?」彼急依枝回視,告曰:「今早兒童所說者為實,藏人無喉結(喉上筋結也),下至於巷中遊人前洩露實情,汝尚望成辦其事耶?幸對我言無過,今後除阿底峽前切莫出口,精進師子前少說亦可,我示住處。」
時老仙緩行,譯師等疾行而不及,深生希有。彼先至室門坐待,復告曰:「成辦大事,緩即是速,欲情莫急,山可徐登,是此房。」譯師入內,見精進師子閱梵文經典而住,頂禮已,供金少多。彼問曰:「汝自何來耶?」遂將上緣詳告。彼曰:「今後莫言迎請尊者,只說是求學。此處有上座囉那啊迦囉,具大勢力,亦是阿底峽尊者之主,須依彼聽經,攝護彼心,切不得使彼覺知。今可供金半兩,言是來求學,不請善巧者,但願依止座下,學成與善巧者相等,願慈悲攝受也。事亦莫急,心莫不安,當求學休息,我等可漸設方便,待尊者至此處而申請也。」
次譯師為察精進師子之意故,假做是言:「倘若不能請尊者,可請彼下位之大德耶?」彼曰:「莫出此言,若其如是,則我前數年中,縱請二十餘位,已請訖。然我藏地有情之性行,汝寧不知乎?除阿底峽尊者外,更無餘人能調伏者。尊者具有不共增上意樂,今仍勵力,唯請尊者方可也。」又問曰:「若爾更有如何之大德?」對曰:「大善巧者密如星宿,所謂明了杜梋、那[口*熱]跋、種比跋、然燈賢、阿嚩都帝、菩提賢、響底跋、寶賢、清淨頂珠、山賢、月珠、普賢、天慧、智覺、語在自稱、那薄跋、勝敵、海無邊、須彌積、伽伽河流、星王、遊戲金剛、地蓋足、智密、蓮花戒、法親、龍自在王、雲勢、不思讓慧、除熱惱、戒自在等五十二位,各具希有不可思議之勝德。然除阿底峽尊者外,無能饒益我等者也。」「若爾頗示我尊者阿底峽?」對曰:「我藏人如此無勢,猶引他人疑論,汝自明朝,可往僧園觀看。於一千八百餘僧中,威德晃耀,勝出一切,任何方觀,殊勝難比,任居何位,端嚴無倫者,即是阿底峽尊者,汝可晝夜祈禱也。」
次二人往參上座囉那阿迦囉,頂禮畢,供金五錢,如精進師子所教而啟白,請為依止。上座慰曰:「所言甚善,具壽,我不放尊者去藏者,並非有悋於人也,然此處若無阿底峽者,諸餘善巧未能調伏有情。印度是佛教本源,此若空虛,則一切有情之安樂俱壞。以是因緣,故印度一切道場之鑰匙,皆在阿底峽手中掌持。倘若非爾者,我亦悲愍藏地有情,特為阿底峽一人之故,致令藏王人財皆空,實覺顏赤也。汝若思念佛教,可發大精進、徧學一切,我亦盡力導之。汝藏人能代我印度人如是想者,甚希有也……」云云。
次晨,上座引譯師至僧園食處,安置於學者位中。譯師想尊者為一切大德所恭敬,定居座首也無疑。時見座首明了杜梋,年邁德高,見者生信,問左右人曰:「此是阿底峽否?」對曰:「具壽何言?此是明了杜梋,月稱論師之高足,善巧成就。知否,是阿底峽之師長也。」如是見響底跋,那[口*熱]跋等年邁耆德,一一指而問云:「此是阿底峽否?」「何言?此是響底跋大善巧得成就,亦是阿底峽之師長。此是那[口*熱]跋,現代無人倫比,亦是阿底峽之師長也。」如是徧問,未見尊者何在,懷悶而坐。爾時有比札摩羅王(是寺之主,故以寺名代之)踞寶座上,諸餘大德過其前時,曾不暫起。次僧眾畢集,尊者方至,相好莊嚴,觀之無厭。印度人觀如印度人,藏人觀之猶如藏人,乃至諸天觀之宛如天人,威德尊重,顏帶笑容。多數小鑰,繫掛腰間,少年苾芻,擎香前導。遙見其來,王急站起。因王起故,一切僧眾悉皆起立,尊者至大眾間,空位而住。時譯師念云:「一切眾人如是恭敬起立,然座不見高,此或是此王種?或是餘大德?或是阿底峽?」遂又問云:「此是阿底峽耶?」對曰:「何言?此是笑勇金剛,行住無定處之大善巧者也。」若爾:「此人功德何似耶?」對曰:「此功德量,非我能測。」次譯師於殿門前,誦讀心經,至無色無受等之無字,梵文原為「阿」字,譯者讀聲為「訶」。諸餘大德過其前時,曾不一言。次尊者至時,含笑教曰:「具壽,汝是俗音,應讀色『阿』受『阿』也。」譯師答云:「此是一具足大悲心者,德高無慢,引發信心,隨餘方人亦以餘言教誨。倘談尊者而不隨,定請此人也。」次早,譯師讀色阿等,聲仍不便,尊者笑曰:「具壽澀滯,觀自在之言(指藏語)亦無所惡,直讀無色無受等可也。」譯師聞教,信猶倍前。隨其後,見尊者惠施貧乏,問諸貧人曰:「此是阿底峽否?」彼曰:「何言不遣阿底峽赴藏,我等孤獨不斷腹兮!(下至乞丐,皆密尊者而不告,可見印度不捨之心。)此非阿底峽,彼在餘處住也。」
又一日尊者施食時,少一貧童之分。彼貧童隨尊者後呼云:「阿底峽、跋羅訶、跋達聞。」譯師聞之,知是尊者,不覺悲從心起,痛哭而隨逐。次尊者住而慰曰:「[口*藹]摩(譯為希有,是讚詞,亦作悲歎詞用)具壽,汝真實心也(謂汝傷心為實也)。莫哭!我實獲過於汝藏地王民,但我年已衰老,復掌持如是多數鑰匙,汝等今尚未捨,可祈禱三寶也。」
次一日請尊者至精進師子之房,七百兩金供壇輪上,將藏王為請尊者耗費之人財,法王叔姪之痛苦,藏地現時之邪法,智光等請尊者之言詞,一切奉白。又白云:「今此具壽亦為請尊者而遣來,我二人經如是苦難,然所求終歸無果,我藏地有情豈不可愍耶?此公塘跋當此少年,唯在聞思之時,未至辦事之期,豈不猶可哀愍耶?今尊者惟願慈悲而行也……」云云。尊者曰:「汝等之言實爾,今藏王人財俱盡,實為可恥,我亦非悲心小也!然聖教事大,我今管八百寺之鎖鑰,並有許多法事未圓,年復衰老,恐難成辦。然我當使藏王叔姪之苦難,汝等之辛苦絕不虛費,今汝暫收其金,莫言我欲赴藏,可善學翻譯之事也。」是晚尊者供養度母,祈問三事:「謂赴藏與佛教有無利益、能滿否藏王菩薩之願心、身命有無留難也。」白已眠臥,夢中告云:「某外道城中有一內教神堂,彼處住一瑜伽母,明日可往彼問之。」
次日尊者持貝子一握,至其處設一壇供。忽來一瑜伽母,髮長埀地。供貝子已,言以藏來迎請之事。告云:「赴藏有大利益,藏王心願亦滿。特依一近事,利益猶大,但壽減少也。」問:「減幾許?」曰:「不赴藏者壽九十二,赴藏者壽七十二也。」尊者念云:「但能利益藏人,壽短也短之。」(不顧壽數,此乃捨自愛他之菩提心。)次尊者謂譯師云:「可往金剛座處。」至已,見一童子手持弓箭,白尊者曰:「今請依怙赴藏,此藏諸具壽悉可悲也。」說已頂禮而去。時譯師問:「為誰?住何處?」尊者曰:「明日金剛座北方,有一瑜伽母舞躍而來,可問彼也。」次晨,坐而待之。見一瑜伽母,著鹿皮裙,髮披肩背,手執小鼓,舞躍而至。譯師問昨日之事,答曰:「汝藏人反問我印度人耶?」說已他去。
次隨尊者,往阿蘭陀寺。尊者坐大菩提前,右有前見之童子,左有一紺色童女,彼二人將肘置尊者膝上,互相笑視。譯師念云:「此男女被世法所惱互相顧視,尊者何故住其間耶?」時童女曰:「勝前勝子號賢護,住勝地已現勝行,究竟勝行眾生依,勝者父子我頂禮。」童子曰:「若於何處護勝事,童女汝亦來我家,增子受用及富樂,歡喜共住除災難。呵呵!今尊者當赴藏矣!」說已他去。
譯師念云:「此二亦是化現。」遂問尊者:「前於途中所遇,乃至今日所見者為誰?惟願速疾赴藏。」尊者曰:「比札摩宮南門,有一織布童女,可往問之。」譯師依教往問,童女略笑曰:「汝藏中近事,有善名稱者為誰耶?」答曰:「有號法增者。」問云:「何姓?」曰:「種。」童女作曲唱云:「初於北方示降誕,豈非阿底峽弟子,汝知姓名及生處,莫為欺誑反問我,是彼常時現化身……」云云。
譯師聞已大悟:「初所遇之空行,次竹室之救者、渡河船師、守門童子、門上精進師子、門內之藏童、長衢之老仙、乞食之貧兒、持弓之童子、昨日之子女,皆是種敦一人所化。初僅遙聞,未起信心,彼實觀音示現。倘若早知,往彼祈禱,何致經此大苦耶!今知得信,惟願一切時中慈悲觀照也。」譯師知請尊者有種敦仁波卿,翻譯有精進師子,自實不須勞苦,心為之一安也。又一時尊者師長號都訶囉者,授尊者觀地之幻鏡一面曰:「汝今將赴藏地,有一勝地,北有依山,南有平原,林木茂盛。汝之徒眾,建多寺院,集諸僧侶,宏揚正法,彼時須此也。」又於一時,修曼陀羅內供,有一瑜伽母,詳為記莂赴藏宏法盛業。尊者後漸次請問法鎧、種比跋、啊嚩都帝、谷蘇鑪、明杜梋,及諸本尊,一一皆蒙受記勸勉。尊者只因佛教事大,又恐為上座囉那阿迦囉等所知,國王等為作留難,遂遊禮聖迹行住無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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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卷: 阿底峽尊者傳 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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