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僧問興善惟寬禪師:「如何是道?」惟寬說:「大好山。」僧云:「我問的是道,你為什麼說好山?」惟寬答:「你只知道好山,哪裡達得了道?」63
僧人去見惟寬禪師,問他:「如何是道?」希望從他那兒得到一點消息,做為用功或開悟的著力處。這樣的問話在禪門裡經常聽到,但是很難回答。當時惟寬禪師可能看到一座山或心中浮現一座山,就隨口回答「大好山」。這句話本身並無意義,但他答對了。
「道」不離任何時間與空間,順手拈來都是「道」。「道」不會須臾或離任何有形、無形、能讓人接觸或揣摩的東西,但任何有形、無形、可讓人接觸或揣摩的東西都不是「道」,但也就是「道」。易言之,「道」的本身不是具體的東西,但也不離任何具體的東西。所以,當僧人問:「如何是道?」何嘗不能答:「你看到那座好大的山嗎?」或者:「那座大山真好耶!」僧人可能尚未開悟,無法體會,所以質疑:「我問的是道,你為什麼答好山?」僧人也可能故意找碴,既然什麼都是道,為什麼你答的是大好山,而不用其他的話做回覆?惟寬對此評曰:「你只知道好山,哪裡體會得了道?」未悟的人和已悟的人對話時,往往不相應、不相契,不能心心相印。
如果要問「道」,唯有自己體會,任何人都無法告訴你什麼是道,即使他大費唇舌、精密推敲,你也無法從中得到道的消息。因此,禪師會用看來毫不相關的一句話或一個動作來回應,藉此促成問話者另一種體驗或心理反應,此時可能激出智慧或開悟的火花。這是本則公案的精髓。
在日常生活中,能否運用類似的模式做溝通?對生活背景、教育程度有別的人,這種模式可能行不通,牛頭不對馬嘴,必然產生誤會。如果成長環境相同、生活背景相似、教育水準相當,這種對話方式則顯得生動活潑,趣味盎然,富於談話的藝術。比如美國人講的幽默話,只有在美國社會長大的人才聽得津津有味;而中國人的歇後語,只有具中國文化背景或通達中國文化的人才會會心一笑。有時不必用直接的、硬生生的話來訓勉人,不妨旁敲側擊、輕鬆詼諧地把話題扯開,而聽話的人依然知道對方的暗示,這樣效果更好。但若遇到對牛彈琴的情況,最好不用這種方式,否則誤會叢生。
——聖嚴法師《公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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