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佛教——《華岡佛學學報》第五期序
一
本所自本(一九八一)年秋季招收碩士班的研究生開始,又走上了另一段新的路程,由單純的研究機構,進而成了研究與教育並重的學術機構。這一點,首先要感激中國文化大學的創辦人張曉峰先生,他是一位氣度恢宏的大教育家,能夠古今兼容、中外並重,在中國本位文化的立場上,包容萬類之所長,匯集於華岡,而總其大成。
在國內各大學首先重視佛教教育及學術文化之推動者,迄今為止,仍只有華岡;而佛學研究所之成立,卻早在一九六五年九月十一日,經張澄基、周邦道、張曼濤等歷任所長主持籌畫,成為藏書最多、時間最久,並與國際佛教學術界接觸最廣的一個研究機構。凡是享譽國內外的佛教學者,若不是本所的研究員,即為本所學報的撰稿人。故以本所的成立,實際上已將今日中國的佛學家團聚起來,盡會于斯矣。
一九七八年九月由前任所長周邦道長者推薦,張曉峰先生特請文化學院院長兼中華學術院祕書長潘維和博士,偕同李志夫教授,親自把聘書送到北投中華佛教文化館。我自知學力與財力,均不足以擔當此大任,然在潘、李二公的力勸下,環顧當今之世,以我具有最高學位的一個法師,仍不接受此項榮任,實也無以報答三寶之恩,何況華岡給我的禮遇極為優厚,但望我能量力而為,盡心而行即可,同時,前任所長尚有四十萬元的基金,移交下來。
接著得到臺北華嚴蓮社的住持成一法師之同意,屈就本所副所長一職。他是上海中醫藥學院出身的著名中醫師,現任中醫藥用植物學會理事長,也是佛教界的上座長老,故對本所的所務,及經費的籌措,為我分勞良多。然而,我雖身為所長,一年之中卻有半年身羈國外,本所之能順利招生,在教務行政方面的籌畫、接洽,偏勞本所副主任教授李志夫先生。經費及獎學金的張羅方面,則要多謝本所理事長泰國僑領陳植津先生夫婦,名譽理事長張伯英先生及黃烈火先生,以及副理事長賴燕雪女士、常務理事張國英先生等的熱心資助及勸募,在此一併致最高謝意。
二
佛教,自創教的釋迦世尊開始,雖不以學問做誇耀,若從世界各大宗教的教主及其及門弟子的教育程度來考察,唯有佛教是具有高水準的教團。釋迦世尊在未出家之前,即已學通五明,文武兼修,後來為了探究宇宙人生真理,便進行參訪工作,所參訪的宗教師,均係飽學之大修行者;成道後所度的摩訶迦葉、舍利弗、目犍連等大弟子,亦係大學問家。佛陀度眾生,雖不限制教育程度,也無職業及階級的歧視,然而釋迦的教團,確係知識分子的聚集之處,就像是一所學校;事實上,當時的印度,要受高等教育,唯有向大宗教家親近學習。所以,未得解脫的修行者稱為「學人」,解脫之後的修行者稱為「無學」。故在佛經裡可以看到,佛及佛的弟子們,非唯偉大的智者,也是偉大的學問家。佛滅後的部派佛教時代,乃至大乘佛教時代,因為產生了不少學者及思想家,所以才會有各種論書的出現。佛教傳來中國,經六百餘年的傳述而成為中國文化模式的佛教,其間像羅什門下、道安座下,以及吉藏、智顗、玄奘、法藏等諸大師的會下,無不是集當時第一流的學者菁英於一堂。因此,佛教的目的,固然不在於學問,佛教的施設則離開教育,便無可說的話,更無可做的事了。
晚近以來的中國佛教,不是沒有教育,而是沒有制度化及現代化的教育,例如:楊仁山的祇洹精舍,歐陽竟無的支那內學院,太虛大師的武昌佛學院、漢藏教理院、閩南佛學院,都造就了不少僧才,都是模仿現代化,然均不是現代化,尤其沒有一套完整的制度,不能維持長久;直到抗戰勝利,臺灣光復以來的各佛學院,依舊如此,殊為可惜。做為現代化及制度化而且有永久性的佛教教育機構而言,應該說是自本所招收第一屆研究生為始。
三
因此,本人在本年九月十九日第一屆研究生的開學典禮上,做了如下的幾點報告:
(一)感謝張創辦人曉峰先生及潘校長維和先生,對於本所的重視,不但親自出席主持典禮,並且招待全體出席人員午餐。
(二)華岡具有國內最優美的讀書環境,所以易於聘請第一流的教授來校任教,也易於培養優秀的人才。故華岡現已成為國內學術風氣最開放最自由的大學,所以它能不顧教育法的成軌如何,首先開辦佛學研究所。
(三)佛學研究所,不以人的去留而論存廢,它有穩定性及永久性,本所目前的組織,分為四部分:1.本所教職員由所長、副所長、主任教授、副主任教授、教授、副教授、助教組成。2.理事會負責籌措經費並督策所務之推動,由中華學術院聘請具有社會地位並熱心教育文化事業之緇素大德,擔任理事,再由理事會聘請熱心大德為本所護法委員。3.研究員係由本所禮聘國內外對佛學具有研究之學者及其著作具有成果者擔任。研究員即為本所教職員陣容之候補者,亦為本所學報的撰稿者。4.研究生從本年起每年招收十名,由於國內各大學迄今尚無佛學科系,招收的學生,均係畢業於其他大學的普通科系,為了補足本科的大學學分,故規定以三學年修畢碩士課程。
(四)本所是我國佛教教育史上,第一所以現代化的方式,培養高級佛學研究人才的機構,諸位研究生也是中國佛教史上第一批接受現代化佛學高級教育的人才,這是光榮的,也是艱苦的。將來中國佛教的高級教育之推動,佛教學術化,以及佛教學術研究的國際化,第一批的研究生,即是開路先鋒,任重而道遠。並且由於我們要求本所師生的素質及所教的各項科目,均能符合正軌教育的標準,乃至超過一般研究所的標準,所以通常的碩士課程,只需兩年,在美國更有一年修畢的碩士資格。本所則延長為三年,若非真正有心來研究的人,便不容易繼續讀下去。
(五)近一年來,政府對於宗教教育,已在留心關注,並且正在醞釀修改大學法之時,將宗教的學術研究,列為大學教育的一環,允許並鼓勵各公私立大學,開設宗教學院或宗教科系。此項法令何時能被立法機構通過,尚不知道,而其必將成為事實,乃是預料中事。本所首屆研究生的學位,自能夠獲得教育部的追認。比如張曉峰先生,初在華岡設立博士班,未被教育部當局所接受,所以他鼓勵研究生,不要為了一紙文憑而讀研究所,是為了有機會讀更多的書而來。結果在六年之後,文化大學的博士學位,成為合法。既有例在先,憑我們師生的共同努力,我相信第一批以研究佛學而獲得教育部承認資格的人,便是本所的研究生。
(六)本所是開風氣之先的佛教教育機構,研究生的出路,必然樂觀。就以目前臺灣佛教界,從事教育及研究的人才而言,因為為數太少,所以極為忙碌,今後一旦各大學增設了宗教科系或宗教學院時,接受正規訓練而像本所畢業的人才,豈不受到普遍的重視與歡迎。比如日本的佛教教育,自西元一八八八年以來,培養了二百八十多位研究佛學的文學博士,碩士的人數,當在二十倍以上,所以他們對於佛教文獻的整理和發揚,已做得很多了,迄今仍在繼續做下去。近二年多來的臺灣,從臺大、文化、輔仁、東海等各大學的哲學、歷史、藝術等研究所,造就出來有關佛教研究的博士及碩士,大約不足二十位。所以中國佛教的教育、文化等各項事業,尚多在拓荒狀態,等待著大批的高級人才來開拓。更何況國際宗教學界,以及光復之後的大陸內地,需要更多佛教人才的支援。
四
本學報,現已發行至第五期,本期有三篇論文,係來自國外的三位教授,國內外合計共有十四篇論文,均由諸位編審委員的細心審校下編輯而成。大致說來,係以中國佛學為本位,至以思想史的探討為經緯,廣泛地涉及經論、宗派、地域、時代、人、物、事例等專題研究。從分量上及內容上看,都已具足紮實的程度,至於有些什麼是舊問題的新發現,尚待諸方大德給予新的評估、批評與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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