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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鼓全集》第六輯 自傳、遊記類|06-04 金山有鑛|附錄四美中一週行

聖嚴法師

附錄四美中一週行

一、我是空中飛人

自從前(一九八七)年十一月應邀到美國中西部的印第安那州、伊利諾州、愛荷華州做了四天的訪問演講以後,今(一九八九)年四月二十四日至三十日一週之間,又去了一趟中西部,在愛荷華、明尼蘇達、威斯康辛三個州、五所大學做了十三次的演講與座談活動。

我原來已經很忙,尤其是在臺灣的三個月期間,事情特別多,又遇上四月十一日至二十日之間在英國主持了一次禪七;由於東西半球十二小時的時差以及倫敦和紐約之間五小時的時差,日夜顛倒、晨昏錯亂,加上飲食不習慣,睡眠不充足,感覺非常疲累。四月二十日從倫敦回到紐約之後,很想好好休息幾天。可是因為美國各大學都在四月底學期結束,必須趕在三十日之前完成各地的演講;也正由於這個因素,本來在計畫之內的印第安那、密西根、新澤西州的幾所大學,都未能成行。總之,剛從英國回到紐約的第四天,又僕僕風塵,再度帶著已經跟我學佛十三年多的保羅.甘迺迪君,走了一趟美國中西部。

我們的行程是這樣:1.四月二十四日早上八點,從紐約拉加第亞機場起飛,到芝加哥轉機至愛荷華市。2.二十七日上午,離開愛荷華到達明尼蘇達州的明尼亞波利斯市。3.二十九日一早又飛抵威斯康辛州的麥迪遜市;當天晚上兩個小時的車到威州的另一個城市密爾瓦基。4.三十日晚上十一點,飛回紐約禪中心。這段時間都在搭乘飛機,飛來飛去,有人戲稱我是「空中飛人」。其實坐飛機是很辛苦的,特別是在氣壓不正常、氣流不穩定、雲層太厚的情況下,機身波動;而且耳朵受到氣壓的壓迫,疼痛異常,在飛機升降,尤其是降落前,感覺特別難受。這是因為我的體力不好,從一九六三年第一次乘飛機以來,都有這樣的痛苦經驗。

這次美國中西部之行的來回兩趟,都在芝加哥轉機,該市機場之大,聽說位居美國第二或第三。我記得亞特蘭大機場也很大,但在機場內有小型交通車,不以為苦。芝加哥機場的U字型登機台從A區到F區,一共六區,距離數公里。我們從芝加哥到愛荷華、再由密爾瓦基到芝加哥是搭小型飛機,而紐約到芝加哥的來回則都是搭大型飛機。大型飛機利用大停機坪,小型飛機利用小停機坪,正好幾乎要從頭跑到尾。而且轉機時間非常緊湊,每次下機後就急急忙忙拿著行李往另一頭趕,還要上下電梯,每次都只差幾分鐘就險險地趕不上飛機。這種旅行對年輕人還好,我這已年逾花甲的老僧,每次衝進飛機坐好位子綁上安全帶時,已是奄奄一息,所以我非常不希望常常出門。

二、禪的修行

這次美國中西部的弘法之行,最初是由正在印第安那州柏特勒大學教書的丹.史蒂文生提議,另外正在愛荷華大學機械系攻讀博士學位的莊立平居士也有同樣想法。莊君本來僅要我為該校佛學社的同學做一次演講,後來因為前年我在該校的演講相當成功,所以他主動接洽了該校的宗教系、亞洲語言學系、哲學系以及愛荷華市的禪中心,並由中國同學會、演講委員會、學生評議會、人文科學學生會、愛荷華市禪中心、亞太研究中心支援,做了三場公開演講和兩場座談方式的討論。

第一場演講是四月二十四日下午三點半到五點,借該校吉爾摩大樓(Gilmore
Hall)一○六號大演講廳,講出「禪的修行」。內容分作五個子題:

(一)禪修是印度宗教的特色,含有冥想、禪定、禪定的層次、禪定與解脫、禪定與神通。

(二)佛教的禪修,包含基礎的方法和理念,與印度其他宗教相通;習定而不住於定,雖不住於定而心常不起煩惱。

(三)為何要有禪修?印度人重視內心世界的開發,中國人重視自然世界的包融。印度佛教的禪修是以戒攝身,以定攝心,以智慧為目的,所以稱為「從禪出教」;禪修必須以正確的教理為指導原則,所以要「藉教悟宗」。

(四)禪宗的修行重解脫而不重禪定,修禪定而不住禪定是傳統的印度佛教,中國的禪宗重悟自性而不重視傳統的禪定;例如菩提達摩的「二入四行」不是修禪定,六祖惠能的般若即是禪定,如《六祖壇經》云:「外離相即禪,內不亂即定。」

(五)結論:禪定是印度各宗教相通的特色,解脫自在的智慧是中國禪宗的特色。

這場演講由宗教系的威廉.迪爾(William
Deal)教授為我引介。那天正值星期一,又適逢期末考,就是佛學社的中國同學也有好多人無法分身聽我演講,可是到場的聽眾竟有一百二十多人;除了少數幾位是中國同學之外,大多數是該校的西方學生和教職員,也有幾位是該校斯提夫.福克斯(Steve
Fox)教授所領導的禪中心的會員。講完之後有十幾位提出問題,問得都很切題、有深度。

二十四日晚上七點到九點,在該校佛學社為其社員及愛荷華禪中心的會員計東西方人士二十多人開了一場座談會,由莊立平居士主持;正在南伊利諾大學數學系執教的薛維格博士也駕車專程前來聽講,並參與座談討論。談的是修行禪法的身心現象、觀念和方法、在家修與出家修、信心的建立和修行的持久等問題。這一天就在如此緊迫繁忙、馬不停蹄的情況下度過。我要特別一提的是,該校佛學社的同修對我期待之殷切和護持之熱忱,使我非常感動。特別是莊立平、黃素惠夫婦,張朝南、魏杏娥夫婦,魏煒倫、蔡秀鳳夫婦,賴浩然、黃淑華夫婦,陳德裕、范懿文夫婦,和盧德發、盧廷彬、楊衛連、林純瑜等十多位留學生及其眷屬,從接機、安排住處、照顧飲食、分發傳單、登廣告、打電話,一直到把我送上飛機為止,忙了也有三個月的時間。

三、超覺靜坐大學

四月二十五日上午,我們訪問了愛荷華市南方六十英里處的費爾菲爾德(Fairfield)地方一所超覺靜坐大學,叫Maharishi
International
University。訪問的本意是跟他們交談一下中國的禪法和超覺靜坐的同異而互做觀摩,他們也非常歡迎禪師到該校訪問,並且給我們四個小時的時間從事座談、訪問和參觀。然而我的時間有限,況且為了當晚的演講,需要一段時間休息,所以縮短為兩個小時。即使如此,我們十一點出發,一點鐘到達,三點鐘離開,回到愛荷華市的住處也已經是五點鐘了,好累的一段行程!以致這兩個小時的訪問、座談和參觀,只有單向的說明和展示,未能達到雙向溝通目的。

他們的態度很客氣、禮貌、友善,但對他們的方法和理念十分自負,在神格化了的古魯崇拜之下,也沒有興趣知道有關禪的內容。我們一到那邊就進入他們的貴賓接待室,聽取該校校長助理Bradford
Mylett和另一位職員Charles N.
Alexander為我們做簡報,其實是說明超覺靜坐對於人類的偉大貢獻,並強調它不是宗教而是科學的一種發明。所謂超覺靜坐,就是用各種特定的咒語(mantra)達到統一身心、改變氣質、與宇宙化合、跟物質界和精神所相應相通而達到開悟的境界。他們說只要有十分之一的人口學了超覺靜坐,這個世界便不會有戰爭。聽起來神乎其神。

超覺靜坐曾經風行一時。這是一位出生於印度叫瑪赫西(Maharīshi)的上師,又被敬稱為「古魯」(Guru)或聖人,在三十年前開始傳播的靜坐方法,轟動世界。據他們說,至今已擁有會員三百萬人。後因輿論界指其為迷信、不科學,所以現在盡量否認他們是宗教,並且強調是一種科學方法。事實上,近十年來這一派的印度教在北美地區已漸漸進入低潮階段,而那位瑪赫西也回印度德里去了。美國的這座所謂超覺靜坐國際大學,是在十八年前創校於加州;而愛荷華的校地,在十五年前原是一座私立大學,由於經營不善而賣給他們,改了名字,也改了經營的方向,雖名為大學,實際上是這一派目前在美國的總部,曾在幾年前集合世界各地七千會員,在該地舉行了一次為期一週的共修大會。他們說由於那一週的修行力量,使得這個世界減少了好多戰亂,在那七天之中,中東的戰火很少,這是宗教信仰,當然也有心力的依據;至於是否真的如此,他們居然有統計的數字為證。

他們把靜坐的層次分為六等,到了第六階段就能出神入化,不僅是開悟,而且能夠飛行自在。可惜到目前為止,只能證明且表演了用他們的方法靜坐到某一程度時,可以突然飛升一至二公尺高,然後又掉落地面,並且能左右移動,類似青蛙或蚱蜢之類的跳行。這種現象究竟對身心有何用處,尚不知道。雖然他們用的咒語能使學習的人很快發生身心反應,但尚未到身心統一的程度就無法繼續前進,也缺乏理論和思想做基礎,所以很難使人繼續不斷地用他們的方法修行下去。

近十年來,超覺靜坐的修行者紛紛轉而學佛,修行日本系的禪法和西藏系的密法。在我的弟子或學生中,就有好幾位是學過超覺靜坐的人。但超覺靜坐仍然吸引若干人,並且留住若干人,這種力量多半來自他們的古魯,古魯死後會有何種變化,則無法預料。

這次看到他們總部的情形:第一,名稱雖叫大學,而其附設小學部的人數竟然有六百多個,大學部包括研究所也僅八百多人。第二,學校占地二百二十英畝,有兩棟特大的圓頂包形建築叫Great
Gold
Room,沒有用到一根柱子,四邊都是窗子,每一棟可同時容納六百到九百人,分別做為男女二部的靜坐室。每個座位雖然席地,卻有靠背。因為他們靜坐時有升騰跌落的反應,故其大靜坐室的地板上,鋪滿一尺多厚的乳膠軟墊,頗覺怪異。

他們所辦的大學雖然也有商科的一般課程,畢業生也可進入社會找工作,但其目的在於訓練超覺靜坐的高級教師人才;那個小鎮到目前為止,也多半是超覺靜坐會員的住家和商店。如果這一教派的勢力繼續擴展下去而不衰退,便可能出現類似摩門教征服猶他州的情況。不過,以目前的形勢看來,這樣的可能不大。

我們也參觀了兩班兒童的超覺靜坐課程。一班是一年級的男生,上課時間只有十分鐘,小孩子們還是可以東摸西摸、東看西看,只是嘴巴不講話,行動比較緩慢。另外一班是六年級的女生,也是上十分鐘的靜坐課,她們必須閉起眼睛,坐在椅子上不動,或者把手放到桌上,頭貼於手背做午睡狀,看來相當認真肅靜。過後跟我同去的盧德發小姐問其中一位女生:「靜坐時,你在想什麼?」回答是:「心中默念咒語。」再問她:「念的是什麼咒語?能不能告訴我?」她說:「不該讓你知道。」其實盧小姐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他們的咒語是一種祕密,除非老師教學生或繳錢做他的學生。咒語有大有小、有淺有深,十多年前一個初級的咒語已賣到六、七十塊美金,所以他們之富有是出了名的。

這所大學,其實類似一個教派的社區,學生一律住校,規定每天有兩次靜坐,晨坐是早上七至八點,晚坐是八至九點,晚上十點必須就寢。靜坐算是該校必修的課業,有老師按日查點,一個月中超過五次不到,老師便會為此學生做個別輔導。也正因為每日有定時的靜坐恆課,吸引了那些希望有靜坐活動的青年男女。該校雖都是在家人,但在靜坐之時,為了避免男女之間的相互干擾,所以分作男女兩部舉行,連小學生也是分班上課。

當天見到該校所有的師生教職員,清一色是西方人,而且都是白種人,這一點的確值得注意:迄今為止,東方來的各種宗教,都在向西方人的社會生根立腳;印度教的諸派、伊斯蘭教的神祕主義派、南傳的上座部佛教、北傳的西藏密教、日本的禪宗和日蓮正宗、韓國的曹溪宗,無一不是以西方本地人為傳教的對象。他們能吸引西方人的地方,乃在以現實的利益為主。上焉者身心方面的反應,使他們很快就能經驗到輕鬆寧靜的舒暢感,下焉者宗教靈力的感應,使他們從改運、救急、求願等方面覺得有用。雖然那些效果,都是咒力或鬼神力的幻現,在身心方面是一種麻醉性的鬆弛或刺激性的興奮,跟真正的解脫與智慧無關;若係靈力的感應,則如挖肉補瘡,藉鬼神之力,假前補後,割此補彼,終究猶如八爪魚吞食自己的肉足以療一時之飢。然而,那種方法既能快速見效,就難免不使許多人著迷了。

在十多年前,臺灣有一位比丘尼,曾領頭帶著兩百人去學超覺靜坐;如今正在跟著各式各樣附佛法外道學習修行方法的僧俗四眾,多因未在佛教內學到一些有效快速的方法而去跟他們學,這是非常令人痛心和悲哀的事!其原因有二:1.佛教的修行方法,在佛祖遺下的經論之中,很少有人去發現並予以活用。2.佛教的修行觀念,是正本清源、除黏去縛,既非俗化也非神化,卻很少有人做普遍的宣導。以致一般的佛教徒們,也就病急亂投醫去了。

今後的中國佛教界,宜有計畫地培養更多的專業人才,先使他們奠定正知、正見的佛學基礎,然後請他們對佛教的修證方法,從經論及祖籍中蒐羅整理,予以組織化、層次化,配以實用、簡便、實益、實際的體驗,考慮到現代人的生活環境及身心需要,以達成導俗而不流俗,淨化、佛化而非鬼化、神化的化世目的。否則的話,不久的將來,可能依然有人住佛寺、穿佛衣、吃佛飯,卻無人學佛法、傳佛教、修佛道了。事實上,目前已經有人在說「中國佛教沒有修行方法」了。

四、禪與悟

四月二十五日晚上七點到九點,在愛荷華大學學生活動中心(Iowa Memorial
Union, Illinois
Room)演講「禪與悟」。這個題目曾於去(一九八八)年十一月十二日在哈佛大學燕京圖書館講過,又於今年四月二十三日在紐約禪中心講過,這是第三次講出。題目雖同,每次內容都不一樣。這一次分成三點:

(一)禪的理論:以無理論為理論,以無說之說是無說之說,所以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不立文字,時時說法,處處教化。

(二)禪的方法:以無方法為方法,以斷除一切依賴憑仗為方法。早期的中國禪宗菩提達摩所說的以理入為主,而以逼拶手段即所謂棒喝為輔。到了宋以後則有臨濟的公案和曹洞的默照。

(三)悟境:世俗的悟包括藝術、科學、哲學、宗教之悟境,那不是禪宗所說的悟。禪宗的悟,是除卻自我中心的執著,既空小我亦空大我的境界稱為悟。禪宗的悟後之人,基於無我的智慧而引發無條件的慈悲。

當晚的聽眾包括中國同學會同學、該校其他師生以及該市禪中心的成員等,共一百多人,因為是在晚上講出,中國同學多了一些。這場演講由中國同學會會長嚴正主持,心理系教授斯提夫.福克斯為我做介紹。講畢,也有十多位聽眾發問,最有趣的是一位同學問道:「悟後既然無我也無私,那是多麼地無趣,我們平常享受吃的、穿的以及男女朋友的歡樂,悟後的感受既是無我,那還有什麼好享受的?」我舉了一個比喻:「當你在兒童階段,玩玩具是你的享受;當你成年之後,交女朋友是你的享受。那麼悟前與悟後就像童年和成年兩個不同的階段,享受的方式和觀點也就迥然不同。」這個答覆使得聽眾鼓掌歡笑,讓他們了解到開悟以後的人,並不像白癡、植物人一般無聊。

五、大陸學生與美國學生

四月二十六日是星期三,上午十點三十分有一位來自中國大陸的留學生曾君,要求做三十分鐘的個別談話。我以為他有什麼修行上的問題或佛學上的知見和我討論,結果他告訴我,他接觸佛教並且打算學佛是到了美國以後的因緣促成;他在大陸是出生於一個基督教的家庭,由於家庭成分而被列入黑五類,高中畢業後不准進大學,來到美國後才從大一讀起。

上午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半,我在愛荷華大學威廉.迪爾教授的課堂上,接受二十多位宗教系學生及他系教職員的發問。他的課目是「亞洲佛教的傳統」,可是他們的問題繞著中國佛教打轉,特別是中國的禪宗、禪法、悟境等,我都給他們簡短扼要的解答。要求發問的人此起彼落,紛紛舉手,到最後因課堂還有第二位教授的課要開始,不得不在我邊走他們邊問的情況下結束這一場座談會。聽眾之中除了一位是中國留學生之外,其餘都是西方人的面孔。

六、普賢菩薩十大願

四月二十六日下午兩點三十分到三點二十分,接受愛荷華佛學社中國同學的請求,講出「普賢十大願」,並且接受同學們的發問。

「十大願」出於《華嚴經》卷四十的〈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由普賢菩薩稱歎如來殊勝功德之後,告諸菩薩及善財童子,若想成就如此殊勝的如來功德,應修十種廣大願行。並且說:「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滿十方無量無邊不可說不可說佛剎極微塵數一切世界,上妙七寶及諸人天最勝安樂,布施爾所一切世界所有眾生,供養爾所一切世界諸佛菩薩,經爾所佛剎極微塵數劫,相續不斷,所得功德,若復有人,聞此願王,一經於耳,所有功德,比前功德,百分不及一,千分不及一,乃至優波尼沙陀分,亦不及一。或復有人,以深信心,於此大願,受持讀誦,乃至書寫一四句偈,速能除滅五無間業,所有世間身心等病,種種苦惱,乃至佛剎極微塵數一切惡業,皆得銷除。……諸佛菩薩之所稱讚,一切人天皆應禮敬,一切眾生悉應供養。」也可以說,〈普賢行願品〉的內容,便是介紹十大願:1.禮敬諸佛,2.稱讚如來,3.廣修供養,4.懺悔業障,5.隨喜功德,6.請轉法輪,7.請佛住世,8.常隨佛學,9.恆順眾生,10.普皆迴向。而且每一願都是:「窮未來際,相續不斷,盡於法界,無不周遍。」「念念相續,無有間斷,身語意業,無有疲厭。」

本來他們安排我再講六波羅蜜,可是不僅時間不多,我的聲音也愈講愈小,無法再講下去,所以不得不取消原來的計畫。

七、中國人的座談會

四月二十六日晚上七點三十分至九點三十分,中國同學會及愛荷華佛學社為我舉辦了一場座談會,地點在愛荷華市的活動中心(HAWK EYE
CT. #595),題目是「佛教與佛學」,由愛荷華大學亞洲語言學系已退休的程曦教授為我介紹,到有中國留學生及當地華人教授與華僑四十多人。我首先做了提綱契領的說明,對佛教、佛學、佛法、學佛和禪的定義,做了扼要的介紹。

「佛教」包括教主、教理和教團。教主是釋迦牟尼,教理即經、律、論三藏,教團是由出家、在家的男女七眾所組成。「佛學」是指對於佛教的歷史、哲學及文化等文獻資料,加以研究而得的成果,這可以用考古學、語言學、社會學等等角度和方法來對佛教做縱橫的科學研究,其目的是屬於文、史、哲學的範圍,不是信仰也不是實踐。「佛法」是指佛所說的修行方法,也是所說的修行道理,它可以是佛學的名相,也可以是宇宙人生的全部,還可以是超越宇宙人生的智慧,佛教稱為般若。「學佛」是修學佛法的意思,以信仰為基礎,以修行為過程,以證悟為目標。

講到這裡,程教授看我非常累,而且已經失音,所以代我講了十多分鐘「禪」的意思。他讀過不少禪書,也寫過一本小書《程氏新禪語》,雖然他不能跟一般禪師一樣盤腿打坐,對禪的觀念和歷史卻相當清楚,對我個人也相當敬仰。他講完之後,大眾陸續提出許多問題,說也奇怪,我愈講聲音愈大,中氣愈足,所有的疲倦似乎全消失了。

當晚的座談會,到了幾位華人教授:數學系林伯祿、機械系陳立德、土木環境工程及機械工程系的吳漢華,還有當地唯一中國餐館燕京飯店的老闆裴竹章先生。

根據程曦教授的陳述,他在二十年前剛到愛荷華大學任教時,該校師生對東方事物都很陌生,對佛教尤其不感興趣,儘管當時佛教在美國西岸和東岸兩地已非常時髦地風行著,愛荷華地區就是未受到影響。但這二十年來,愛荷華也漸漸對東方宗教、東方哲學及有關東方文化的學問重視起來,看過禪書、學過中文、而且能練習中國書法的人也多了。看樣子美國的確是一個非常開放的社會,東西方文化的優點正在這裡融合交流之中,相信它會發展出新時代的新文化,也將會出現有歐美特色的新佛教。

八、時空與生命的超越

四月二十七日星期四上午十點,離開愛荷華,該地機場有兩個名字,分別是 Cedar Rapids 和Iowa
City
Airport。同行的除了為我翻譯的保羅.甘迺迪之外,又多了一個林純瑜,她正在愛荷華大學攻讀老人復健碩士學位,為了照顧我,所以陪著同行。十一點三十分,到達明尼蘇達州的明尼亞波利斯,那個城市實際上和聖保羅市相連,故也稱作雙子城。明尼蘇達是密西西比河的發源地,此河橫貫美國中部,通過九個州,最後在路易斯安那州的紐奧良(New
Orleans)注入墨西哥灣。

明尼蘇達的湖泊特別多,雨量充沛,有「萬湖之州」之稱。我們的落腳處是程敬義和劉向春夫婦的家,程博士曾於去年十二月來東初禪寺參加過一次禪七,直到現在還保持每天早晚打坐的習慣,並提供他們的家,做為明州佛學社的社址與活動場所。他們家的住宅相當寬敞,樓上樓下共有四層。當天下午給佛學社的社長廖敏仁小姐及幾位社員做了個別談話,他們之中有兩位曾到過臺北的農禪寺,其中有一位孫筱文甚至還在農禪寺打過一次禪七,異地重逢,倍感親切。

晚上七點至九點,在明尼蘇達大學聖保羅校區的學生戲院,講出「時空與生命的超越」,由中華文化中心、東亞研究中心及明大的佛學社為主辦單位。到場聽眾有八十多人,東方和西方人各占一半,由東亞歷史系的教授泰勒(Romy
Taylor)博士為我做引言,講完之後,也有幾位聽眾發問。由於舞台上的燈光太強,而聽眾席間的燈光幾乎全部息掉,我好像被關在播音室裡對著麥克風講話,跟聽眾之間完全沒有臨場的感覺,所以講得非常生硬。好在我所準備的資料相當充分,在細雨霏霏的天氣下趕來聽講的人並沒有中途離開。演講之後,發覺他們都有很高的興趣,因為我把佛法用新的命題予以介紹,他們既感新鮮又能引起更多聯想式的思考。內容分作四點:

(一)時間與空間是什麼?它是宇宙、世間、存在和幻有的異名。

(二)佛教的時間與空間是什麼?是因果法,也是因緣法。因果法是事物在時間上的前後現象,因緣法是事物在時間與空間中的前後延續及彼此關係。如《阿含經》中處處都說「此有故彼有……此滅故彼滅」,14就是說明生命現象的延續和超越。時間的因果現象加上因緣關係,必然是不斷的變化,所以是「無常」。空間的因緣變化加上時間的因果現象,必然是空的,所以是「無我」。無常與無我是時間與空間的真實相,也就是《般若經》所說「諸法空相」。在時間上的暫時有,在空間中的變幻有,當然不是真的,故名為「空」。

如果沒有解脫,未證諸法空性,對於無常諸法的感受,必然是苦的。為了繼續得到解脫,必須親證實悟時空中的生命現象本身就是空的。如何親證則須以修行的方法來達其目的。

(三)佛教對於生命的看法。生命分為有情類與無情類,無情是指植物以及礦物,有情是指胎、卵、濕、化四種生命。若用新的觀念來看有情眾生的層次,可以分為四等:1.僅有細胞,2.有細胞、有神經,3.有細胞、有神經、有記憶,4.有細胞、有神經、有記憶,還有思想。生命的現象是從無始的無明所引起,有無明就有煩惱,有煩惱就有執著,有執著就會造業,既然造業就要受報。在受報的時間又造業,因此而形成生死流轉輪迴不已的現象。

(四)如何超越時空而使生命得到解脫?必須如《心經》所說,要以般若智慧照見五蘊皆空。禪宗所說的頓悟自性、明心見性,也就是超越時空和生命的執著。

其實這篇文章我在去年十一月十一日已在波士頓的羅爾大學講過,現在再講一次,並補充了一些資料。

九、明州禪中心

四月二十八日星期五上午十點至十一點,在程敬義居士家裡,為十多位佛學社的社員做簡短開示:希望他們能夠多以助人做為引進新人學佛的方法,對於新來的留學生以及有各種困難的當地人士和華僑,用佛法和時間來幫助他們,使他們體會到佛教徒的可信可親,然後再讓他們接受佛法,信仰佛教,成為新的會員。這是基督教做得最有成效的一種方法。如果見到人馬上就勸他拜佛、吃素、誦經、打坐,而不考慮他們的信仰背景和現實問題,恐怕不是最好的弘法方便。開示中並讚許他們能在國外結合同道,接引新人,成立佛學社團,做定期共修及研討,是非常難得的事。

下午兩點半,出動三輛車去訪問明尼蘇達禪中心(Minnesota Zen Meditation
Center),這是一位日本禪師片桐大忍(Dainin Katagiri
Roshi)於一九七二年所創立的,他是日本曹洞宗系的僧侶,已有四十年的修行歷史。他於一九二八年生於日本大阪,一九六三年到美國,先到洛杉機,再到舊金山,親近鈴木禪師。最近又在明尼蘇達州密西西比河的一個山谷建了一個禪堂,叫撈月禪山中心(Catching
the Moon Zen Mountain Center)。他自己在兩年前出版一本書叫Returning
to Silence: Zen Practice in Daily
Life
,除此之外也出版一份季刊和月刊,很像我們禪中心的經營方向。這個禪中心位於明尼蘇達市以南一個湖邊(Lake
Calhoun),風光明媚,是一棟兩層樓的普通住家建築。

當天我們只看到他的兩位美籍弟子,一男一女,女的叫Julie,男的法名叫同生,都穿著日本僧侶的服裝,自稱是禪僧(Zen
priest),代表禪師接見我們。他們很想請我為他們講解《六祖壇經》,可是限於時間,未能如願。當我們抵達時,見到我的英文著作及我們禪中心的英文季刊《禪》雜誌已展示在圖書室的桌上,這是對我表示禮貌和尊敬。在談話中得知他們的老師最近害了嚴重的淋巴腺癌,正在醫院用化學劑治療中;他們正擔心著那位禪師的健康,如果不能醫好,可能不久於人世。我說:「為了佛法弘揚於西方,願三寶加持你們的老師,早日恢復健康。」

一○、禪的理論與實踐

四月二十八日晚上七點到九點,再度到明尼蘇達大學的學生戲院做了兩小時的演講,題目是「禪的理論與實踐」。由於把燈光改變了一下,所以這天晚上的演講和台下的聽眾有彼此呼應的感覺。到場的聽眾跟第一晚差不多,不過中國人增加而西方人減少,這是他們有意安排以中國人為主要對象,也可能是他們的宣傳方向和方式跟第一天不同。

講題的內容分為兩段:一是禪的理論,二是禪的實踐。在理論項下,又分作有理論的禪和無理論的禪。所謂有理論指禪的理論根據,亦即「無常」、「空」、「無我」;並且舉出《金剛經》和《心經》的經文,也舉證禪宗四祖道信和六祖惠能都重視般若的法門。至於無理論,也就是禪的特質在於超越理論的不可思議境界:我舉出《金剛經》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維摩經》說「無說無示」,《六祖壇經》說「無念」、「無相」、「無住」等說,在說明禪是直指心源而不立文字的。禪的實踐則分成未悟之時與開悟之後兩個階段。在未悟之前要修行,修行又分成有方法和無方法兩種。所謂無方法,在《楞伽經》說「無門為法門」,《維摩經》說「即時豁然,還得本心」,六祖說「應無所住」,15都是不講方法。至於有方法,就是用棒喝、話頭、公案、默照;現在我通常都用數息、念佛等觀法做為教授初機者的修行方法,以達到禪悟的目的。至於開悟之後,悟有徹悟和小悟之分,小悟的人還要不斷修行,徹悟的人只有隨緣度眾生,而於憎愛諸境,已不關心。

這兩晚都由泰勒教授替我做引介。他說,我的兩場演講使他增加好多思考的題目。畢竟他是學者,我未能令他立即修行禪法,倒使他擴大了思考的領域。該校新聞系的李金銓教授夫婦,對這兩次演講都很熱心協助護持,也熱心地聽講;兩次會後都找我做個別談話,顯示他們對佛法很有信心,同時也在修學佛法。

一一、禪與生活

四月二十九日上午七點四十分,從雙子城飛到威斯康辛州麥迪遜市,有六輛車二十多人到機場迎接。他們之中很多位曾在紐約禪中心打過禪七,我一出機場檢查口,他們都一起向我行五體投地禮,使得機場的西方人感到新鮮,但沒有奇怪的眼神出現。這個城市是威斯康辛州政府所在地,共有十七萬人口,而學生就有五萬,以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校區(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聞名於世。據說他們的學生之中有四分之一是研究生,研究成果非常卓越。校區占地數千英畝,在我所見的歐美大學中,好像除了牛津大學之外,沒有能與這所大學相互匹敵的。我乘上徐雅淙博士的車,穿過校園到徐府休息。該校佛學社的社址和活動場所,主要是借用徐家的客廳;這是一棟新建的住宅,並為供設佛堂和做為禪堂而特別設計。我在佛堂中做了簡短的開示,用了豐盛的午餐,略事休息。

當日下午三點到五點之間,在校區的學生活動中心(Union South #160)講出「禪與生活」。原來這是我的一本書的名字,現在做為講題,幾乎不知如何講起。他們的目的著重於在家居士的修行態度與修行方法,因此我先講禪是什麼,然後講在家居士的生活範圍是什麼,最後講在家居士的修行方法是什麼,並且特別側重於修行生活與方法。在家居士的生活大略分為四類,即家庭生活、社會生活、宗教生活和精神生活:一個修行禪法的人,必須適應和改善以上各種生活,以達到自在解脫而又盡職負責的目的。對於在家居士的修行方法,我特別強調三皈、五戒和六度。因為菩薩道的實行以六度為準則,六度以布施為始,布施的目的既為利人又為利己,利己在於捨己為人,捨自私的我而成就大眾;至於持戒,消極的是不造惡業,積極的是當修善業;然後再修忍辱、精進。所謂忍,既要忍苦也要忍樂,既能忍辱也能忍榮,忍即是不受境界所動;精進即是要非常努力,最後才能修行禪定和得智慧而獲得成功。在禪定項下,我也講到中國禪宗的修行方法,特別重視智慧的開發,沒有智慧的禪定不是真正的解脫;沒有智慧的指導,六度的法門還是屬於人天的果報。

最後我講到三皈五戒的重要性,在講完之後,竟有二十三位東西方聽眾,發心皈依三寶,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有一位已在該校圖書館服務數十年的王正義教授,十三年前我去該校開會初見,前年在臺灣二度見面,這回由程曦教授電話告知他我要到該校演講。他提前到場,也接受了三皈,且以感動的語氣說:「都老了,才皈依師父門下。」

演講室原來只準備三十個位子,結果到了一百多位聽眾,服務的同學只得不斷地從其他教室搬椅子進來,把演講室擠得水洩不通,且以西方人士居多。

在皈依儀式之後,以自助餐方式招待聽眾晚餐,由佛學社的同學們分別帶來素食料理二十多樣。他們只準備三十人份,卻有五十多人留下,所以每樣菜都吃得盤底朝天,這使得身為主辦人的該校佛學社同修們都歡喜不已。

這次演講成功的因素很多,由於該校附近有個西藏佛教中心,同時哲學系也有一個佛學組,現在即有三位比丘尼在該系攻讀佛學碩士學位,分別是來自臺灣的明耀、寶生和來自新加坡的智如。此外,畢業於臺北華岡中華學術院佛學研究所的梅迺文,也在該校修博士學位。當天除了寶生比丘尼因功課忙沒有到場,其他三位都在演講會場見了面。而且該校佛學社的分子非常優秀,再加上徐雅淙居士夫婦的支援,這些都是重要的因素。該校佛學社的創始人是臺灣來的留學生董肇祥及郭惠瑛夫婦,董居士早已畢業,到了美東地區工作,他在威斯康辛大學所發起的佛學社還是朝氣蓬勃地活動著。

說起在這次行程中接受皈依共有三回,愛荷華大學有六位,明尼蘇達大學有七位,而以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校區的人數最多。這與我過去在各大學演講後從未為人說過皈依的情況相比,我的弘法工作似乎有了進步;其實我想不是,只是因緣不同,所產生的結果也不同。

一二、禪宗入門

四月二十九日星期六晚上,在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校區晚餐之後,從威州密爾瓦基市專程來接我的張冠雄、盧文琪夫婦及楊勝明等三位居士的車子已在門外等候,經過兩個小時的行程,於晚上九點到達張氏夫婦的家。

密爾瓦基市是威斯康辛州的商業城,人口一百萬,以出產高級啤酒馳名於世。車子進入市區,經過很多家啤酒廠前,彷彿聞到了濃厚的啤酒味;如果叫我逗留在市區,恐怕會因此而醉得頭昏眼花。聽說那邊的水質很好,所以出產優良的啤酒。

我因為每天都忙,似乎有感冒的徵兆,頭昏、腰痠、背痛、打噴嚏,頭腦好像從未清醒過,也不知道這一星期是怎麼過來的。尤其是我離開紐約到中西部,所隨身攜帶的講稿僅有一篇,是去年十一月在哈佛大學講過的「禪與悟」,其餘所有的演講,僅有題目,連大綱都來不及撰寫,竟然能在每場演講之前數小時趕出大綱,實在覺得愧對所有聽眾。奇怪的是,每場講完之後,大家都還覺得滿有內容,我除了說這是佛法的感應,菩薩的保佑,實在只有感謝和感激所有的聽眾。

到了張府之後,趕快進浴室洗了一個澡,出了一身汗,然後爬上床鋪,很快就睡著了。第二天是四月三十日星期天,上午十點,我被張氏夫婦及楊居士帶到密爾瓦基大學的學生活動中心,講出「禪宗入門」,聽眾有六位西方人和十多位華人,總共不到三十位。這是該地有中國法師出現的第一次,校園裡也從未見過中國和尚的樣子,所以我把基本的佛教常識向他們做了簡短的介紹,比如什麼是佛法、什麼是禪宗、什麼是禪的修行、什麼是禪的生活等,最後介紹簡單的修行方法。聽眾之中有三位是來自西藏白教的佛教中心,他們聽得津津有味,會後還頻頻發問。

演講結束已是正午十二點,盧文琪居士建議她先生張冠雄博士,駕車帶我們沿著密西根湖濱看看,她自己則先回家去準備午餐上桌。這是北美五大湖中最大的一個,形狀類似臺灣。有人笑說,西半球掉下一塊,東半球便長出一塊,實則此湖要比臺灣的面積大得多了。站在湖畔眺望,從西岸根本無法見到東岸,就像是一個大海,所不同者,湖水的顏色是淡的。湖邊林木參天,林間別墅處處,水邊林下的自然環境,是人間?是天堂?疑幻似真,是真如幻。初到時當然感到新鮮,住久了還不同樣是煩擾的世間!

在張府的午餐席上,聽了他們的學佛因緣,雖已閱讀佛書好多年,但在這次我到威斯康辛州訪問,始正式皈依三寶。他們慨嘆該地沒有中國人的佛教團體,我便勉勵由他們兩、三個人開始,定期在自己家裡邀請朋友同學參加佛學的研討和修學。

事實上張氏夫婦已在蒐集中英佛書,並在客廳供設了佛壇。這回我到該一啤酒城之行,也是他們伉儷促成。講完之後的一週之間,便將我的演講內容整理成文章,交給當地的華文刊物發表。相信第一個密爾瓦基的佛學社,即將在他們的家裡成立。

晚上六點四十五分,我和保羅.甘迺迪被張氏夫婦送上了飛往芝加哥的飛機,再從芝加哥改搭八點鐘飛往紐約的班機。回到禪中心時,已是深夜十一點半。疲累繁忙的美國中部一週行,到此總算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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