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鼓全集》第六輯 自傳、遊記類|06-16 美好的晚年|附錄隨師記行|三、法華鐘響，七如來迎二○○九年一月至二月三日記事

一月三日，星期六

返院治療前，師父出席在農禪寺舉行的護法體系各地悅眾歲末感恩分享活動，當天計有全臺五個分院連線。這是師父在二○○八年時，特別指示辦理的活動，希望將原本分別在各地舉辦的歲末圍爐，統合在同一天，賦予法的共修，以連線的方式，共聚一堂。

由於師父法體極度虛弱，每一舉步，均需由侍者攙扶才能邁出。活動現場播放師父預錄的兩支影片：《心安平安——二○○九聖嚴師父新春祝福開示》以及回顧法鼓山過去歷史展望未來的《傳薪創新，感恩發願》，這是為明年度，法鼓山各項週年慶而講的開示和勉勵。

師父只坐在台前，以眼神關懷大眾，全程未發言。主持人祈請師父再開示，師父只簡單回答說：「該講的都講了。」

一月五日，星期一

師父在完成洗腎療程後，正式辦理入院，做了腹部超音波、心電圖、X光及人工血管超音波檢查。傍晚，泌尿科主治醫師蒲永孝醫師為師父說明此次入院檢查事宜。

一月六日，星期二

上午，臺大醫院何弘能副院長率腎臟及泌尿科主治醫師，首度向師父說明檢查結果。但從下午起，師父的病況開始急轉直下，陷入半昏迷狀態，只能偶爾睜開雙眼。

一月七日，星期三

由於師父仍呈半昏迷狀態，醫療小組緊急召會，決定把上午洗腎療程延至午後，並改於加護病房洗腎。在這次洗腎過程中，師父數次出現呼吸暫停現象。

有鑑於師父生命徵象極不穩定，都監果廣法師及侍者常寬、常願法師等三人，以見證人身分簽署了「不施行心肺復甦術意願書」，這是比照二○○六年師父親自簽署的內容，凡侵入性治療皆不接受。晚上十一時半，果廣法師與衣缽寮全體法師跪於師父病榻前，懇請師父再住世。師父閉目淌淚，神情平靜。

一月八日，星期四

晨起，師父氣色逐漸好轉，漸能說話。上午在何弘能副院長與主治醫師蒲永孝醫師查房時，師父表示拒絕侵入性治療。午後，果廣法師向院方借了筆記型電腦，讓師父從網路中，看到四眾弟子們於農禪寺共修，為師父祈福訊息，師父聞後落淚。不久，師父再度陷入半昏迷。至傍晚五時，做了入院後首次灌腸治療，灌腸之後，師父隨即恢復意識清醒。

一月九日，星期五

副總統蕭萬長先生來院探視師父，敦請安心調養，國人都為師父祈禱，師父合掌感謝。當晚師父進行第二次灌腸，此後維持每日灌腸二至三次。這段時期，師父常處於半昏迷狀態，回應極少，但遇有重要之事，仍可清楚回應，對於醫師查房，也都合掌感謝。

一月十日，星期六

師父的病況愈見穩定，因長期洗腎而產生的患癢症狀也消失了。師父的摯友今能長老前來醫院探視，師父已能清晰回應。長老請師父不要捨棄眾生，眾生都需要師父，也請師父「不要忘記今能」。師父回應長老的話說：「我不會忘記你。」長老來訪，師父甚為歡喜。

當天晚上，僧團相關執事法師在中正精舍召開「圓滿專案」會議，積極準備師父圓寂佛事。

一月十一日，星期日

師父今天精神良好，僧團都監果廣法師呈一篇文稿，請師父過目定稿。這是由僧團整理自師父為「大悲心水陸法會籌備小組」兩次開示的文稿，將做為「水陸儀軌修訂序」。

序中提到，辦水陸法會最早是師父的構想，後來由法鼓山僧團弘化院監院果慨法師熱心促成。「水陸法會會本」的修訂也是師父推動的，並組成「水陸法會會本」修訂小組，師父指出，水陸儀軌的修訂是件大工程，也是大功德，這項功德將與法鼓山革新之水陸法會一同流傳，能為今日的漢傳佛教宣揚正信與正行的佛法，為後世的佛教留下歷史的紀錄。

一月十三日，星期二

師父精神狀態極佳，已可在侍者攙扶下下床練步。方丈和尚上午來院請安，師父問起方丈和尚近況，方丈和尚答都在關懷大眾。師父又問：「大眾好嗎？」方丈和尚回答：「大眾都很精進用功。」師父再問：「如何精進用功？」方丈和尚說明，大眾皆為師父法體安康而念佛祈福。

當晚近九時，師父為《美好的晚年》一書做了最後的口述，指示此書務必完成。並約見了僧團都監果廣法師，以及兩位跟隨師父近三十年的弟子，聖嚴教育基金會董事長施建昌菩薩、專案祕書廖今榕居士談話。

在場者有文化中心副都監果賢法師、創辦人祕書室果本法師及全體衣缽寮法師。

一月十五日，星期四

師父上午召集都監果廣法師與衣缽寮侍者常寬、常持、常願及醫療侍者常穎法師等人，希望了解自五日入院以來的病程。尤對六、七兩日陷入半昏迷、生命徵象不穩定的過程，師父聽得極專注。

上午十點，師父再召集了法鼓大學建校相關人士，包括：護法總會陳嘉男總會長、黃楚琪副總會長、榮譽董事會劉偉剛會長、法鼓大學劉安之校長及潤泰集團尹衍樑總裁等人談話，籲請大眾繼續支持法鼓大學，把法鼓大學辦起來。師父特別叮嚀了四項原則：一、參與法鼓山，只有奉獻，沒有權力；二、法鼓山是由理念領導，如果放棄理念的領導，此領導是空的；三、師父的傳法是一種理念，不是權術，也非財產；四、請大眾護持法鼓山此一漢傳佛教傳承的發源地。

午後，方丈和尚果東法師及都監果廣法師向師父報告了僧團為師父圓寂所籌備的「圓滿專案」，並以電腦播放已規畫設計的念佛堂設計圖，師父除肯定讚歎僧團的用心外，也對身後佛事給了原則性指導。其中針對瞻仰法相一事，表示「沒什麼好看到的」，但在弟子提出，海內外弟子會渴切瞻仰師父，見師父最後一面，在師父慈悲下首肯，並表示「兩天就火化」。

一月十六日，星期五

果廣法師及果賢法師於晚間前來臺大醫院，並針對「中華禪法鼓宗法脈傳承」證書中法脈圖，向師父請示。師父說明，法鼓山的禪法是繼承臨濟、曹洞兩大法脈的合流；再者是整合了印度及漢傳諸宗之同異點，並參考現今流行於韓國、日本、越南的禪法，乃至於南傳內觀法門，重新整理漢傳佛教的傳統禪法之後再出發，因為是在承襲傳統禪法之外，又有創新，所以必須重新立宗。

一月十七日，星期六

師父向院方請假，坐著輪椅，回到農禪寺、雲來寺及文化館關懷大眾。師父在農禪寺大殿向正為師父安康祈福的共修大眾致意。接著轉往雲來寺，親赴每一個樓層關懷專職與義工菩薩們。原訂在下午於雲來寺錄製的「生前告別」講話，由於著涼而取消。下午，師父興起要到法鼓山祖庭文化館的念頭。師父除先到二樓關懷正在參加祈福共修的信眾外，也來到位於三樓的祖堂，追憶師公東初老人，並與方丈和尚果東法師、文化館住持鑑心長老尼及都監果廣法師於祖堂前合影。

離去前，文化館共修信眾於館前公園列伍，行叩拜禮感恩師父的教導。下午三時，師父返回臺大醫院。傍晚五時，聖嚴教育基金會董事楊蓓教授來院探視師父。

一月十八日，星期日

師父二度請假，返回中正精舍，原本希望見何太太（何周瑜芬）及林玫卿律師，當面再次地感恩護法，但由於何太太感冒，不便前來而取消。另外，廖今榕祕書則安排了護持法鼓大學的相關人士前來，包括：前政大校長鄭丁旺、舉辦策畫「遊心禪悅」書法展的葉榮嘉夫婦，以及捐助建校的何劉連連、何麗純母女和吳紹麟與胡蘭夫婦等人。

師父表示，法鼓山第一階段的僧眾教育已經完成，後續的法鼓大學，尚須大眾護持。會後，師父贈每人一本剛出版的《放下的幸福》，並說：「我已行至生命的邊沿，仍在出書，這是我唯一可留下的財產，勝過金銀財富，這些書就是我的開示。」

儘管身體羸弱，但一向重視禮節的師父，仍站門口一一送完訪客，才回座休息。常願法師並開啟電腦，讓師父觀看僧團的《僧報》，以圖文並茂方式報導了師父於十七日回到農禪寺、文化館祖庭的內容。透過《僧報》，師父感受到，僧眾弟子極其關心師父的病況。下午三時，再回到醫院。

一月十九日，星期一

由法鼓文化企畫的《一缽千家飯》，在今天出版，此書副標為「法鼓山攝影集」，內容完整收錄了聖嚴師父和法鼓山的創建歷程、源流等，時間跨越六十年。師父甚為重視此書，甚至親自參與審圖、潤稿，並為此書作序，因此，當此書一出版，都監果廣法師、法鼓文化編輯總監果賢法師，即特別帶來醫院，並由侍者為師父逐頁翻閱，師父看見他一生的歷程介紹，以及文化館時期的一些人事，不時主動地指出圖片中的人名。

師父主動向都監果廣法師提起，常有人會問：「當師父不在時，法鼓山誰當領導人？」師父說，他一直以來即不斷強調，只要具有願心、道心和能力，就可以承擔領導的責任。

一月二十日，星期二

從今日起，師父呈現病體不適，解出血便。

一月二十二日，星期四

師父欲再請假，返回法鼓山出席僧團圍爐及辭歲禮祖，院方以師父近日解出血便，不宜遠途，未表同意。這也是師父自創立僧團三十年以來，首次缺席甚為重視的禮祖。僧團也在圍爐之前，持誦〈大悲咒〉為師父祈福，晚課結束後，在開山紀念館辭歲拜年、禮祖後，僧團全體僧眾特別再持誦一部《藥師經》，祈求師父法體安康。

禮祖後，僧團當晚在法鼓山上召開「圓滿專案」會議，決議相關荼毘地點，以及相關佛事的進行。

一月二十四日，星期六

今能長老午後來院探視，問師父是否想回法鼓山過年？師父嘆語：「無法回山上了。」長老見師父病況，放心不下，除夕至春節期間，幾乎每日到醫院探望師父，來訪時，師父多半在睡夢中，長老並不打擾，只是探視。

一月二十六日，星期一

年初一，師父於洗腎過程中出現心跳加速，生命徵象轉為不穩定，院方緊急處理。

一月二十八日，星期三

年初三，師父出現腹疼感，洗腎過程亦極驚險。上午九時，師父在洗腎後約一小時，出現了心跳急速上升，胸悶不適，狀況緊急。經醫療人員緊急備血及輸血後，又發現有輕度發燒現象，擔心可能感染，做了血液培養，後再做心臟超音波檢查。至午後三時半，師父的生命徵象終於漸趨穩定；午後四時，改以低流速恢復洗腎，如此持續至晚間九時，師父才返回病房。

一月二十九日，星期四

年初四，師父午後解出了血便，從此未再進食。

一月三十日，星期五

年初五，師父晨起後的腹疼感更增，院方安排做腹部超音波檢查及開出麻醉劑止痛。師父持續洗腎，也是最後一次洗腎。

一月三十一日，星期六

年初六，師父腹疼感增劇，院方再開出麻醉劑及麻醉貼片。師父當晚改持右側臥。

二月一日，星期日

年初七，出現無法吞嚥的現象。

二月二日，星期一

年初八，上午十一時，師父呈現血壓下降、心跳變快，生命徵象不穩定。下午三時，因呼吸困難，自行翻身右側臥，直至臨終捨報。

二月三日，星期二

年初九，午後三時，方丈和尚等人為師父辦理出院，於三時四十分離院，乘救護車回法鼓山。下午四時，師父於返回法鼓山途中捨報示寂，方丈和尚果東法師、都監果廣法師、關懷院監院果器法師、衣缽寮醫療侍者常穎法師隨侍在側。方丈和尚合掌語慰師父：「師父在世間的任務已功德圓滿，果東將秉持師父理念，帶領法鼓山僧俗四眾，一起推動淨化人心、淨化社會的使命，並將負起照顧僧俗四眾的責任，全力以赴。請師父安心。」

傍晚五時，法鼓山間，法華鐘聲響起，師父座車緩緩駛入法鼓山園區，僧俗弟子於古雀榕七如來前，跪迎師父回開山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