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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鼓全集》第九輯 理念願景類|09-05 法鼓山的方向:護法鼓手|傳承法脈.培育僧才──僧團|以宗教師應具備的涵養來教育學僧

聖嚴法師

以宗教師應具備的涵養來教育學僧

法鼓山僧伽大學佛學院開辦已經八年了,辦校的成績有目共睹,社會各界的風評也很好,為了對諸位授課老師表示謝意與敬意,因此舉辦了這場餐敘。

以身作則 弘揚正信的佛教

僧大學生畢業、入眾以後,都有不錯的威儀,出家人僅僅以威儀就能夠感動、感化社會大眾,而能以身教、言教來感動、感化社會大眾的,即是宗教師。而僧大佛學院就是以養成未來佛教宗教師人才為目標。其實「宗教師」這個名詞,過去在中國大陸是沒有的,因為當時並不重視弘化教育。關於宗教師對社會的弘化,在基督教、天主教方面都做得很好,只有佛教是隱居起來修行。因為大部分佛教徒認為的修行,就是要一個人躲在山裡,或者住進大寺廟的禪堂裡,能真正負起社會弘化教育責任的就很少了。因為沒有弘化,所以人們多半不知道什麼是正信的佛教,什麼是非正信的佛教,只知道佛教就是拜拜,或者是超度亡靈,為亡者超度誦經、做七、做週年或三週年等。因此佛教在中國聽起來好像很普遍,事實上,並不全是正信的佛教。

法鼓佛教學院有一位楊郁文老師,曾寫過一篇〈《正信的佛教》讀後語〉,調查他在臺灣任教的佛學院、佛學研究所的學生,發現他們之所以進入正信佛教團體的原因,有三分之一的人是因為看了我寫的《正信的佛教》這本書,才開始學佛、進入研究所,可見在這本書出版以前,大家可能不是很清楚什麼是真正的佛教。正信的佛教應該由誰去傳播呢?最好是出家人以身作則,到社會上去弘揚,這正是身為宗教師應該擔負的任務。

以培養佛教宗教師人才為目標

因此,我們教學的目的,就是培養佛教宗教師人才,這在臺灣幾乎還沒有一所佛學院、研究所提出這樣的目標。請諸位老師不要忘記、不要放棄、也不要反對,因為如果離開了這個目標,那我們培養出來的人才,可能只會對研究學術、佛學知識有用,而對現實社會的大眾和生活沒有什麼用處。譬如我最近為了論文獎助而看了幾篇各大學宗教研究所學生寫的碩士論文,寫得都非常好,都應該得獎,但是這些論文是考據性的、是研究性的、是分析性的、是考察性的,對於要做學問、寫論文的人有用,可以做為參考資料,但是對於當今整體社會的助益不大。從研究面來看,我們的佛學研究所及佛教學院,都是朝學術研究方向培養人才,但是僧大佛學院不同,培養的是宗教師人才,所以無論是上哪一種課程,諸位老師都要把學生導向宗教師人才這個方向,不要朝學術的、學問的、語文的這些方面培養,而把他們帶成研究性的學者。

宗教師必備的基礎養成

不過,僧大佛學院對於語文方面也很重視,雖然不一定要訓練到會說藏文、巴利文、梵文,或是能夠讀研究所的程度,只要做概略性的介紹,或是能夠查字典即可,不需要一直深入下去。但是,要具備英文的基礎語文能力,最好能夠學得很好,因為我們佛學院只有四年的時間,養成班只有兩年,要學的東西非常多,時間是不夠的。

現在我們有這麼多的老師在僧大任教,大概有四十位,師資陣容不僅說是堅強,而且非常龐大,不像過去我讀佛學院的時候,只有五、六位老師。在當時,多半的佛學院最多有十位老師就已經是不得了了,而我們這樣龐大的師資陣容,即使對現在一般的佛學院來講,也是很少見的,因此學僧要學的東西非常多,他們必須要在這四年之中,把每一門課都學好。

譬如書法,這對出家人來說很重要,如果書法寫得好,對一個宗教師而言,有著許多方便。你寫法語送人,他們會很高興,說:「這是某位老法師寫的字,特別送給我的。」而把它當成寶貝,所以要教學僧們把字練好。

另外,我們的梵唄老師特別多,但是據僧大副院長的說法,不用擔心將來會變成南腔北調,因為是一個年級一個年級地升上來,最後會整合成為法鼓山的梵唄。所以我們的梵唄老師雖多,但是所教的梵唄應該是統一的,並且愈來愈好。如果有的學僧不會唱,喉嚨也不好,那最好要教他們學會敲木魚、敲鐺子、敲鉿子、敲鼓等等。但是,並非喉嚨不好就一定不會唱誦。譬如最初我看果祺法師的喉嚨是反掉的,以為他將來大概不能夠唱誦,結果他把唱誦練起來了,現在他放焰口放得真好。所以,我們可以用他的例子來鼓勵那些喉嚨不好的學僧,說:「師父原先說果祺法師的喉嚨是反的,但是他勤練唱誦,現在他放焰口都唱得很好。」梵唄是一個宗教師基本的飯碗,希望每一個人都要學會、學好。

言教、身教並重的佛化教育

還有,我們法鼓山的宗教師,要知道法鼓山的基本理念是心靈環保,它的核心有兩句話:「提昇人的品質,建設人間淨土。」因此「提昇品質」是非常重要的。老師必須以身作則,不管是在台上或是台下,都要有威儀,否則學僧們就會有樣學樣。如果老師叼一根菸,要上台了才把菸息掉,一下台又開始抽起來了,這就很糟糕。另外,在服裝上不需要穿得非常好,但是要整齊、清潔。這樣學僧看到老師的時候,才會覺得是很有威儀的。

我在念靜安佛學院的時候,我很佩服幾位老師,因為他們非常有威儀。其實不只法師要有威儀,居士也是一樣。在有威儀的居士之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林子青居士。我初次見到他,心中就不禁讚歎:「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居士。」他沒有什麼漂亮或者是高貴的服裝,但總是穿得整整齊齊。後來我到大陸北京時見到他,雖然那時他已經是八十多歲的人,他的衣服還是穿得整整齊齊,讓我非常佩服。

因此,老師們上講台,衣服一定要整齊,這樣無形中也是在教育學僧們,服裝要保持整齊、清潔。如果法師的衣服上有很多的菜漬、飯塊,或是有很多的圖案,不僅不好看,也會讓人笑話。因此,衣服一定要洗得乾乾淨淨的。衣服不怕破,破了只要把它補起來就好了,現在僧團裡有縫紉室,衣服破了就交給縫紉室補,否則不好看。

還有我們的頭髮,按照古叢林的規矩,是半個月剃一次,西藏則是一個月剃一次,因為他們那裡的氣候乾冷。而我們因為位在亞熱帶氣候的臺灣,頭髮長了覺得不舒服,所以一個禮拜剃一次,希望也能夠要求學僧將頭髮整齊地剃乾淨。

中華禪法鼓宗是漢傳頓悟禪

我們是漢傳的禪佛教,在禪堂門口有一塊石頭,上面刻了「中華禪法鼓宗」六個大字,希望諸位老師都能夠記得。「中華禪」是漢傳佛教的禪,因此,老師們在講禪的時候,不是講《瑜伽師地論》《俱舍論》《成唯識論》等印度論書裡的禪,雖然印順法師講的禪,也大概都是印度論書裡面的禪,講得很好、很有次第。這不能說不對,但卻是小乘的次第禪法。而我們中華禪法鼓宗是印度佛教傳到中國本土之後發展出來的禪,是中國漢傳頓悟的禪法。

法鼓山的禪只有二門,一門是臨濟宗,另外一門是曹洞宗,都是頓悟法門。特別是曹洞宗的默照禪,這是我重新發現的,在中國大陸已經沒有默照禪。在叢林裡面,曹洞宗都是念佛,而我則是根據曹洞宗的著作,自行研究出默照禪的修法,然後自己去修、去體驗它。修了以後,自己有了體驗,才開始教人,逐漸形成中華禪法鼓宗裡面的一門禪法。所以,老師們要灌輸學僧一個觀念——我們法鼓山所傳的中華禪法鼓宗,是臨濟的話頭禪,也是曹洞的默照禪。

最近我看到《人生》雜誌的一篇人物專訪,對象是一位越南裔德國籍比丘行戒法師,他在越南出生,在德國養成,現在還住在德國。他曾經在法鼓山禪堂修學了兩年,學習禪法的過程是一項一項地修:首先修默照禪,等默照禪修到了一定程度後,接著學話頭禪。但是學話頭時又重新回到入門,從頭開始。而我們的法師也給了他很好的指導,並非今天教他修這樣,明天教他修那樣,而是要他一門深入。他修得很好,也很有信心,他說現在越南已經沒有禪宗了,所傳的都是淨土宗,都在修念佛法門,因此,他要把中華禪法鼓宗傳到德國去,傳到歐洲去。

雖然外國人都非常珍惜中華禪法鼓宗的精華,但是我們自己卻看不起自己。在臺灣或是大陸,今天強調漢傳佛教的團體很少,有很多人批評,認為漢傳佛教的團體以及教團的現象非常混亂,而在叢林之外的佛教道場以及出家人的形象、生活儀態也很低落,這樣的漢傳佛教讓人覺得沒有用處,好像是不值得學習、不值得傳承的。

傳承、創新漢傳禪佛教

可是我看從魏晉南北朝、隋唐一直延續下來,漢傳佛教的本色、經義,並不是毫無可取之處,直到明末的漢傳佛教,有蓮池大師、憨山大師、蕅益大師、紫柏大師等四位大師,清朝也有幾位大師,他們的行儀非常可佩;而近代的太虛大師、虛雲老和尚、弘一大師、印光大師,這四位大師也仍然是倡導中興漢傳佛教,為什麼到了現代,漢傳佛教就不值得學習了呢?在我看來,漢傳佛教是非常值得學習的。因此,我的宗旨,是要使法鼓山成為漢傳佛教的中心,既是研究漢傳佛教的中心,也是傳揚漢傳佛教的中心,更是將漢傳佛教弘化至世界的中心。

特別是漢傳禪佛教非常有彈性,也就是很有適應性,在任何環境、任何社會都可以適應,這是中國禪宗的特性,其他宗派並沒有這樣的適應性。譬如南傳佛教沒有這種適應性,藏傳佛教本來沒有適應性,現在因離開西藏,弘揚到西方國家,因需要而變得有適應性。而漢傳佛教本來就具有適應性。

我們法鼓山佛學院的教育是以弘揚漢傳佛教為中心,以漢傳佛教的傳承、創新為宗旨。漢傳佛教一定要創新,無論是我們現在傳承的臨濟宗和曹洞宗,都要有創新的一面,因為我們要適應歐美社會及世界的文化,才能夠在西方各國傳播,如果沒有創新的一面,不具有適應歐美文化、社會的彈性,就不能夠在歐美及世界其他地方傳播開來。所以傳播的時候,同時要有創新。

因此,要請老師們告訴學僧,法鼓山傳承的是中華禪法鼓宗,無論到哪一個地方,都要說我們傳承的是中華禪法鼓宗。至於其他印度論書裡面的禪學,我們雖然不傳,也不修,但是可以看、可以研究、可以了解。若是有人來為我們講說印度的禪,我們可以聽,但是絕對不學印度的禪,我們的宗旨是傳承與創新中華禪法鼓宗。

如此一來,當學僧們看到法鼓山禪堂門口那一塊石頭上的「中華禪法鼓宗」六個字,心裡會覺得很高興,會感覺回家了——回到我們慧命傳承的家,否則「中華禪法鼓宗」那幾個字沒有什麼意思,唯有當中華禪法鼓宗與我們的生命有確切相關時,才會有意義。

(二○○八年九月四日講於北投農禪寺僧大教師與執事法師餐敘,原收錄於《二○○八法鼓山年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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