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離一切相即為無相
善知識,外離一切相,是無相,但能離相,性體清淨是,是以無相為體。於一切境上不染,名為無念;於自念上離境,不於法上生念。莫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斷即無,別處受生。學道者用心,莫不識法意,自錯尚可,更勸他人迷;不自見迷,又謗經法,是以立無念為宗。即緣迷人於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見,一切塵勞妄念,從此而生。
這一段是對「無相」和「無念」再多做闡述。什麼是「無相」?於相而離相即是無相。所謂「於相而離相」,是指相雖然有,但是你的心不要去執著它,不住於相,就是無相,若住於相,便是有相。「住」的意思即是執著。
譬如有一隻螞蟻在地上爬,你覺得:「這裡是佛殿,怎麼可以有螞蟻?」於是一直想著要把牠請出去,這樣一來,你就無法專心打坐了,而且禪堂有個規矩:「打坐的時候不能動。」而你只好看著那隻螞蟻,心想:「千萬不要爬到我身上!」結果不管螞蟻是否爬到你的身上,你一執著牠,牠就變成了你的干擾,這即是住於螞蟻相。
你們有沒有看到過螞蟻?我們這個地方什麼都有,螞蟻、蚊子、蜘蛛……,你若是一看到就趕快去抓,或是看到了,心裡告訴自己:「不准動。」這個時候也是有相。
如何才是無相?若你能夠這麼想:「螞蟻就是螞蟻,蜘蛛就是蜘蛛,我打坐就只管打坐;你若是爬到我身上來,不咬我的話,沒關係,若是咬我,對不起,我還沒有修得那麼好,所以請你離開吧。」但是如果牠咬你時,你也覺得沒有關係:「無我相、無螞蟻相、無身體相,你儘管咬好了。」若是能夠到達這種程度,你一定不會被干擾。
就像從禪堂到寮房的路旁,有一棵長得比較茂盛的樹,到了晚上,有好幾隻鳥棲息在樹枝上過夜。你經過樹下的時候,可能正好鳥拉屎掉到身上,那還要不要經過?你不要認為:「這裡有鳥拉屎,這條路不能走了。」或是「先把鳥趕跑,我再走過去好了。」若是於相而不住於相的話,那個相不會妨礙你,否則的話,你隨時都會被相所妨礙。所以,於相而離相是無相,但不是沒有相,這要很清楚,否則,我們就不能用方法了——方法是有,「我」也有,但是不要執著,這才是無相。
二、不染一切境,名為無念
此處說「無念」,是心於一切境皆不染著,比之前所說的念念不住,更進了一步。
「染」的意思,是有貪著心、有排斥心、有分別心。分別心是:這是我喜歡的、這是我不喜歡的,我覺得這是好的、那是不好的……,而這也叫作染著心,是以自己的立場來評斷好和壞、對和錯,這也是自我心、自我執著心。一動了這樣的念頭,便是有念而不是無念,所以我們要練習著不將自我放進去。
我常會考慮到,一個人處理問題的情況,以及所呈現的結果,是以他現在的程度與能力所及的範圍來達成,所以對他來說是理所當然的,而不是以我自己的能力去判斷他做得好不好。
如果用師父的立場和程度來看,想著:「我是這麼一個了不起的禪師,你們這些人夠資格跟我學嗎?」那我就沒有學生,也沒有弟子,那我還能度眾生嗎?因此,我會考慮對方的程度與想法,這是尊重,除非是違背了大原則,我會去糾正,若是小事情,我是絕對不管的,否則,那就是「我相」。
應該要讓別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而不是用我的「我相」去取代他,這便是心不染著。
「無念」並不等於頭腦裡沒有念頭、沒有反應、沒有記憶、沒有思考,如果你頭腦裡沒有反應、沒有記憶、沒有思考,拍拍身體、敲敲頭都沒有回應的話,那其實是死屍了。因此,《壇經》說一念斷是死人。
可是既無念,又不斷念,這好像是矛盾的,也很困難,其實這是態度的問題。如果心態很執著,這是有念;若是心中沒有執著、心中無牽掛、心中不留痕跡,但是有反應、有功能,以沒有自我中心的態度來處理事,這才是無念,是沒有自我中心的念。
這很不容易做到,很多人還沒有到達這個程度的時候,老是這麼想:「我已經替你想好、設計好了,是替你量身訂做的,你照著做就好了。」結果是他替別人打算的,不是別人想要的,事實上你這是做一個枷鎖教別人戴。很多人都是這個樣子,無論夫妻、兄弟姊妹,甚至出家師兄弟之間都是,彼此都自以為是為對方設想,其實是自己用枷鎖把別人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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